來了兩個多月後,才發現圖書館也有這般個樣子,可能是大學裏的圖書館呆得太多,以為全世界的圖書館都像大學的一樣,該是天堂的模樣。不曾出了學校,竟如下了地獄一般。
我將修明領到玲姐處,說:“這是新來的文化誌願者,叫修明。”沒等玲姐開口,他竟問:“你們圖書館平時就是這個樣子的?”
“沒辦法。”玲姐似習以為常,“兩年多,跟大人說了,可他們非但不聽,還指責我們,小孩更離譜,明明是他們吵鬧,家長不但不阻止,還怪我們說他們的孩子。”
“這什麼人?”修明本就從山上下來,“來圖書館的人不該是很自覺的嗎?”
“別扯淡了,既然是免費的,就是阿貓阿狗也能進來。”卻是大個子的劉挺,他是這裏的常客,從我第一天實習就見到他,每次進來都早到晚回,整天就埋在書桌上,既不與人吵說話又不借書還書,安安靜靜似個君子。可惜呀,像這樣的人太少了。“小哥,你新來的嗎?”
修明見他對著自己,回道:“正是,今天剛到。”
“這樣跟你說吧,無償本是件好事,但不見得好意別人都會接受。就說那些個小屁孩,才幾歲,字也不識一個,根本不是來看書的,是來添堵搗亂的,做家長的還不看好孩子,還縱容自家小孩。”劉大哥吐槽了。
“先生,”修明說:“這麼吵的環境你還有心思看書?”
“有什麼辦法?圖書館又不是我開的,我能管得著嗎?再說了,我不在這裏看書,我去哪兒找個地呀?”劉大個回頭看了一眼,“這圖書館要是我開的,我保準把那些搗亂的全部逐出去,就不讓他進來。”
玲姐噗嗤一笑,“你要是做了館長,恐怕就不這麼想了。”
“館長難道不該這麼做嗎?”劉大個說,“把這些搗亂的拉黑,才能給其他一心學習的人一個好環境,否則,圖書館來啦幹嗎?”
“要是能拉黑,我也不想讓那些沒素質的進館。”我說。
“阿玲,阿賢,”清潔的芳姐提著大掃帚,氣衝衝地走了過來,“廁所裏來了個瘋婆子,快叫保安來趕她走。”
“瘋婆子?發的什麼瘋?”我忙問。
“抱著她那孩子,在洗手盆裏撒尿。”芳姐顯得似怒又未盡。
“這女人腦子進水了?”我說,“那你怎麼不阻止她?”
“我說了她,可她反而罵我,還說什麼要不是我們在此拉撒,你們做什麼?”
“這麼惡劣?”我有些吃驚。
劉大個搖了搖頭走開了,修明看著我:“小師哥,你們的讀者就是這等人?”
“也不見得,”我解釋道,“你看,劉先生就是個有素質的讀者。”
“可他畢竟是少數,孤木難成林。”修明好像不樂意呆。
“他們就是這樣子的了,說也不是,罵也不是。”玲姐說,“好言相勸也不聽,指責他們又不聽,真不知怎麼做才好。”
“先生,先生,”又有讀者走了過來,“為何有人拉著自行車進館,你們也不阻止?”
“拉著自行車進館?”我看著玲姐,問:“在哪?”
玲姐很是茫然,“剛才還真沒留意,我忙著呢。”
“對,保安,保安呢?”我想起他們。
“剛才呀,打過電話過去,他們說沒空管。”玲姐沒好氣地說。
“沒空管?那他們來幹什麼?”見讀者仍站在那兒,“好吧,我現在上去看看。”
到了二樓自習室,正在中央位置,那折疊式銀色單車在鋁光燈下格外顯眼。一對高中生情侶正背對著我,坐在第一張桌子,他們的校服淺初,加白,混搭黑色製服褲,很另類。兩人竟拖著手,看來看去,除了難看還是難看。
“怎麼把單車給拉進來了?”我走到他麵前,直接責問。
“沒辦法,沒地方放,一會兒走的時候準帶上。”男生說。
“那你什麼時候走?”我毫不客氣地問。
“沒那麼快吧……”
“如果你現在不把車拿走,我現在就叫保安。”
男生仍是不太情願,但不敢說話。車子卻像自己有腳給滑了出去,男生趕緊起身,女生也跟著起來,單車滑到了樓梯道,自己接了下去,男生忙追下去,“這怎麼回事?”女生有些窘怕,我無言以對。
“咚咚”,手機響了,接,是玲姐找我,“阿賢,快,去電梯看看,出事了。”
我回頭看那不足五米的巨箱,似無異象,可越近幾步,偶聽到有怪聲,是馬嘶或是步兵的操練聲,頭上的燈閃了一下,又閃了一下,有些原本吵鬧的孩子,此刻卻停了下來,接著,火警的報警聲便響了,家長忙拉起小孩,從樓梯口走了下去,情侶也無心談情,挽著手就走,老人則要一步步拉著扶手行下去。我跑到閣樓,往服務台喊:“玲姐,哪裏報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