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饒了多條國道,總算回到湖東來,爸爸下意識到了湖富嶺酒店,這裏是湖東鎮郊,要是在此落腳,沒人會認出所以。
我帶著爸媽找到附近一家做牛肉粿條的店家,叫了三大碗幹炒,一壺清湯,老板娘吆喝著:“你們三位是來旅遊的吧?嚐嚐現做的青草水。”
“爸,青草水是什麼?”
“就是草藥啊,”爸爸舀了一碗,“湖東的青草水可是有名的易解渴、能消化,你小子要多喝幾碗。”
此時突然竄過來幾個非主流發型的小正太,湊到老板娘跟前拱手就說:“恭喜發財,紅包拿來;給了保護費,財源滾滾來。”
老板娘陪著笑臉,趕緊去掏櫃子,拿出一遝鈔票湊過去,“這個月的。”
帶頭的正太數了數票子,嬉皮笑臉的,“祝老板娘福如東海,祝老板娘財源滾滾來。”
媽問:“這還沒到新年,討什麼紅包啊?”
“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爸批到,“沒看出來嗎?那是黑社會在收保護費,不給的話可能要砸店。”
“這麼惡劣?”媽搖搖頭,“這些警察都幹嘛吃的?也不管管?”
“你以為這裏是白皎啊?”爸又批,“到縣城才有派出所,這邊天高皇帝遠,想管也管不了啊。”
媽喝了一口,“沒想到出去二十年,這裏還是一個樣。”
“媽,我回來了。”此時,一個高中生提著書包走進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老板娘鬆了一口氣,就想舊時盼著勞作丈夫的農婦。
高中生兒子突然問:“媽,那幫混蛋今天來了沒有?”
老板娘感慨,“唉,這個月不來,下個月還得來,有完沒完的。”
“那你給了沒有?”
“給了。”
兒子搖搖頭,“你怎麼能給呢?你這是縱容那些害群之馬。”
“不給,我們娘倆吃什麼?”老板娘卻說,“不過還好,你願意回去學校讀書,給他們多少錢,媽都覺得值,以後等你考上大學,就有個好前途了。”
“那還得咱們班主任硬氣,”兒子笑開臉來,“當初要不是她硬要把我拉回學校,我現在估計跟他們一個樣。”
“兒啊,你們班主任說得對,”老板娘笑了,“這幫人不知哪天就橫死街頭,你能迷途知返,就算一個月多給幾百,媽也無話可說。”
爸突然問,“小哥,你們班主任是當過兵的,還是混過道的,能把你從黑社會手上拉回學校?”
“都不是,”高中生詳說,“咱們班主任可牛了,是省裏來我們這邊支教的,長得可漂亮了,我們學校都把她當女神,而且來的第一天就跟興道會叫板,可沒想黑社會不僅不計較,還處處讓著她。”
我們大吃一驚,“你們班主任是個女的?”
“難不成是男的?”高中生回了一句,“自打我們班主任來,我們的校風越來越好,成績也慢慢進步,但凡期末考完,我們每家每戶都要給她擺謝師宴,怕她哪天就跑了呢。而且,興道會見了她都要繞路走呢。”
“興道會?”我問,“就是本地的黑社會?”
“沒錯,”老板娘解釋,“不瞞三位,隻要是在湖東常住的,都必須給興道會交保護費。”
我爸問,“遊客呢?”
“遊客倒不用,”老板娘解釋,“看你們的車牌就知道不是本地的,絕對不敢騷擾,要不,我們吃什麼?”
“你們老師說不定是省裏特派下來,”爸解釋,“否則,黑社會怎麼會繞著走?”
“這倒不是,”高中生解釋,“興道會三樂堂的堂主向劉雲看上了咱班主任,想追她,可我們班主任看都不看一眼,沒想到向劉雲是個癡情種,居然由著她,還吩咐手下人盡量滿足她的要求。”
“興道會應該不止一個堂口吧?”我又問,“三樂堂讓路,其他堂口難道會跟著?”
“你還真說對了,”高中生又說,“三樂堂是興道會最大的堂口,而且堂主向劉雲是會長的幹兒子,換言之,就是未來的會長,現在會長都把主要事物交給他,他在湖東可是一言九鼎,誰不聽話就滅了誰的。”
“那你們班主任還挺牛的。”
“媽,”高中生又說,“要不是這邊太遠,咱們老師不來的話,下個月就可以免掉這個費用了。”
“免不免掉也無大要緊,”老板娘又說,“你們老板娘到時候肯定是要回城裏的,沒了她,我們還得交。”
爸又問:“小哥,興道會會長叫什麼名字啊?”
高中生突出三字,“符、海、棠。”
爸媽頓大驚失色,眼神裏的恐懼表露無遺,我望著他倆的眼神,深感不安。
上到房間,關好門窗,我才問:“爸、媽,怎麼你們一聽到符海棠的名字就那副樣子?”
“那是因為,”媽支支吾吾的,“你爸和他,你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