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燭燃在燈籠裏,映出喜氣洋洋的光,遠處賓客未散,還有熱鬧的推杯換盞之聲。
可這處屋簷下實在是太安靜了,安靜得連呼吸聲都沒有。葉將白麵色如紙,眼裏暗潮洶湧,似恨似無奈,最後也沒能再吐出半個字。他抬了抬衣袖,上頭還有一小塊泥,撲簌簌地落在地上,濺起點灰。
一向養尊處優的輔國公,鮮少有這麼狼狽的時候,可最狼狽的還不是外表,這才令人最惱火。
他轉身想走,又有些舍不得,可停下來,委實是無法再看她那雙眼睛。
女人怎麼可以這麼不講道理?他想同她在一起,就必須放棄自己的大業嗎?她能放下現有的東西,就必須要他也放下?
風停雲與他共謀多少年,殫精竭慮,甚至於未婚妻被人暗殺;姚閣老三個兒子都在他麾下,兩個死於非命,一個斷了雙腿;還有葉良、林茂……這些人,哪個不是賭上身家性命在追隨他?他若與她走……他怎麼可能與她走!
袖子裏的手緊握得沒了知覺,葉將白搖頭,終於是退後兩步,朝月門外去了。
長念安靜地看著他的背影,沒有難過,也沒有挽留,隻覺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這才是葉將白。
他一步步走得沉重,卻沒回頭,修長的身影很快隱入夜色,隻有風還留住兩縷他身上的龍涎香,吹到她的懷裏。
長念勾唇,收回目光,冷靜地推開了門。
門關上,她走去沐疏芳坐著的喜床邊,蹲下來拉著她的裙角,突然“哇”地一聲就哭了。
沐疏芳坐得很端正,任由她抓著裙角,斜眼從蓋頭下麵看她:“我方才還想誇殿下口齒伶俐,行事果斷,怎的這就哭起來了?”
屋子裏的喜娘丫鬟統統已經被人趕走,長念哭得肆無忌憚,眼淚鼻涕齊齊往下掉:“果斷……歸果斷,該哭……還是得哭。”
沐疏芳哭笑不得,輕輕摸了摸她的腦袋:“有什麼好哭的?”
“我……”睜大一雙眼,眼裏滿是淚水,長念可憐巴巴地抬頭看她,抽搭地道,“我不該……不該動亂七八糟的心思,他那個人……遲早會是我的仇人。”
“可是,我就算知道,也控製不了。”抓著她的裙擺擦了擦鼻涕,長念嗚咽,“我怎麼這麼沒出息啊?”
這小模樣,哭得人心都軟了,沐疏芳伸手拉起她,輕聲哄:“感情這東西若是能控製,世上哪兒還會有人說‘多情自古空餘恨’?殿下已經做得很好了。”
長念抱著她的腰哽咽,眼淚蹭了她滿懷,哭了整整一炷香,猶自難停。
沐疏芳溫柔地拍著她的背,時不時給她遞一杯茶,叫她潤了嗓子接著哭。
葉將白那個人啊,她知道的,野心極大,並且勢必會與皇室起衝突,七殿下比她想象中聰明很多,這麼早就看明白了形勢,往後也不至於太過痛苦。
別人家的婚事,新婚燕爾少不得纏綿,她們這對“夫婦”倒是好,新郎直接在新娘子懷裏哭睡著了,小臉紅撲撲的,眼睛腫得核桃大。新娘自個兒掀了蓋頭,溫柔地照顧她睡下,又給她眼睛上敷了熱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