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辰尚早,朝堂四周除了禦林軍什麼人也沒有,空寂的大殿黑漆漆的,隻從雕花大窗裏透來東邊隱隱而出的光。長念滿心憂慮,又掙脫不開這人的手,正賭氣呢,突然就察覺他停了下來。
兩人一起,停在了龍位前的玉階之下。葉將白抬頭看著龍椅上的雕龍,眼裏隱隱有光。
長念心裏一緊,抓緊了他的衣襟,滿眼都是戒備。
葉將白回神,低頭看看她,挑眉,抱著人往上掂了掂,抬腳踏上第一層玉階:“陛下可知,一開始您登基,我是如何想的?”
長念撇嘴:“能如何想?就覺得我自不量力,這皇位你遲早能奪回去。”
搖搖頭,葉將白道:“我想的是,還不錯,你的小命能保住了。”
長念一愣,抬頭看他。
當時的局勢,她同他爭這位子,她坐上他能活,他坐上,她卻因著是皇室血脈,必定被趕盡殺絕。所以其實,如果他真的不想她登基,她壓根也無法“趁虛而入”。
長念眨眼,再眨眼,怒氣消了,心裏突然有點發虛,別開眼沒再看他。
“後來你開始處理政務,說實話,手段十分稚嫩,可以說是一根筋,把《帝王策》學了個通透,卻是壓根不懂變通。若不是我替你收拾爛攤子,朝局必定更亂。”
“你怨我覬覦皇位,與你作對,卻不知道我替你壓住了多少造反之人。若我真有害你之心,下頭那些人的暗殺行刺,早就成功了,你哪兒還有機會瞪我。”
長念哼哼兩聲,小聲道:“可沒有你,他們也不會造反啊。”
“是,然而我謀大業在你之前,你後來居上,還要怪我一開始就不該造反?”葉將白輕笑,“哪有這麼霸道的?我綢繆多年,天時地利人和占盡,廢了三皇子五皇子和太子,眼看著離這皇位隻差一步。”
他在龍椅麵前站定,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吐氣的同時,輕輕將她放在龍椅上。
厚厚的軟墊一看就是新加的,長念坐下來,有點茫然地抬頭看他。
日出了,晨光從大雄寶殿的門口朝進來,照得他身上銀線繡的鶴袍閃閃發光,晶瑩的冰種玉掛在他腰間,那雙一向充滿算計的狐眸睜開,映出她清秀的臉。
“你說過,要做一個國泰民安的盛世給我看。”
他勾唇,輕輕撩起衣袍,朝她半跪下去,抬頭望進她的眼裏:“我信你,你可別騙我。”
長念:“……”
渾身發顫,她震驚地看著他,張嘴想說什麼,都被眼前這畫麵嚇得說不出來。
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不願意與她稱臣的葉將白,現在單膝跪在她麵前,拿起旁邊放著的官紗帽,放在了她手裏。
那帽子很輕,樣式也很好看,一看就知道是這挑剔的輔國公自己專門讓人改的。
“你……”長念掐了自己一把,不敢置信地問,“你要朕給你戴這個?”
“不是日夜憂心,難以成眠,就因為怕我奪你皇位?”葉將白抬著下巴示意,“給我戴上這個,從此之後,皇位隻歸你一人,而我為臣,聽君命,奉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