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唯一在臥室裏踱了幾步,越想越不對勁,聽到沈師爺走遠之後就拿著鑰匙去了書房。他開門之後也不點燈,摸黑找到了矮塌,掀開褥子和木板,用手摸了摸裏麵的書,這才鬆了一口氣。李唯一坐在矮塌上用手扶了扶前額,搖搖頭笑道:“看來真是年紀大了,忘性也大了。”然後就躺在矮塌上睡著了,心裏一片安穩。
許安平到了房間之後並沒有馬上休息,而是掏出懷中的冊子研究起來。他打開一看,才發現書冊中間還夾著一張鄧記綢緞莊的房契和幾張驗契和納稅的憑據。“哦,原來縣衙戶房失火根本沒有殺掉這些東西,竟然被縣令私自藏起來了。也不知道李唯一留著這些材料準備用來做什麼?”許安平把房契放在一邊繼續看著書冊,隻見上麵寫著:建平十八年中秋,送知府粳米一鬥,雜糧一石;建平十九年元日,送知府粳米三鬥,雜糧兩石;知府五十大慶,送拴馬石兩隻,硯台數個……建平二十一年,收粳米若幹,雜糧若幹……一直到建平二十四年春分,送知府粳米五鬥,錢師爺代收。許安平看後沉思起來,這本看起來像糧食賬目的冊子極不合理,有可能是代指著錢財之物。想到這裏,他忽然一拍大腿,“對了,最後一次送禮應該就是上次徐四兒去安平府辦的差事。好個奸猾的賊子,還是小覷了他!。”既然抓到了李唯一的把柄,許安平相信他接下來不敢再輕舉妄動。“可那個方瀟瀟又是誰呢?”想了一會兒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他也就將之拋在腦後,隨後倒頭睡去。
第二天醒來,許安平發現鄧家大宅的氣氛有些異常,不似平時的安靜有序,而是籠罩著一層躁動的氣息,似乎總能感覺到幾個家丁或丫鬟圍在一起竊竊私語,仔細看時又會以為是一種錯覺。他也不管這些,盡管已經偷到了賬冊和契約憑證,也有把握李唯一不會繼續堅持為難鄧家,不過還是按照鄧小可的吩咐直接去田府進行監視。當然,這裏也隱藏著另一個念頭,就是看能不能找到一個好機會做掉田華英,以絕後患,也是替餘老爹報了仇。想到餘老爹的慘死,許安平心裏還在滴血,那種恨意有若蝕骨。
許安平這次並沒有坐在熟悉的茶樓,而是給了一個乞丐幾個銅板讓他盯著正門,自己則待在田府側門旁的小巷裏。遺憾的是,一連旬日田華英都沒有出門。每次回到鄧家,鄧小可都會讓環兒過來詢問情況。隨著縣衙重新開審劉青樹狀告鄧永銘強占商鋪案日子的臨近,鄧小可的語氣也一次比一次慌急,神情更是焦慮。
“鄧九,你到底有沒有發現田華英有什麼把柄?你再找不到的話,阿娘就要帶我回南方永安老家了,阿爹也會坐牢的。”鄧小可的眼睛紅腫、臉色淒惶,已經不複之前那種青春嬌媚的容顏。看到鄧小可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許安平心裏也是一陣心疼,輕聲安慰道:“大小姐請放心!我已經找到田華英的把柄了,隻是現在還不能告訴你。你先和夫人離開青平縣,相信不幾天老爺就會讓人把你們追回來的。”鄧小可聽了之後心裏安穩了一些,卻還是有些不敢相信,但見到許安平信誓旦旦的樣子,就打算按照他的建議來做。
這一天,李唯一起了個大早,心情大好在後院花園旁打了一套養生拳,接過丫鬟遞過來的毛巾擦了擦額頭的汗,感覺渾身通透,說不出的愜意舒適。想到今天就能將鄧家拿下,收入一筆不菲的銀兩,他更是忍不住麵上帶笑,“夏日將至,給知府大人下的冰敬也算是有著落了;吏部負責外察的官員,也要準備一筆花銷。下次該是哪家了?嗬嗬……”田華英那張總是在自己麵前露出諂媚笑容,眼神卻很陰毒的樣貌忽然浮了出來。李唯一進入內室換了一身常服,然後到書房裏準備在自己的賬本裏記上一筆收入:建平二十四年春,收入粳米三石,雜糧若幹。他掀開褥子打開木板,用手拿出賬冊,眼睛差點凸了出來,直接癱倒在矮塌上,口中喃喃說道:“《說文解字》?怎麼會這樣!到底是誰偷走了賬目?鄧家還是田華英?”李唯一頭腦空白、手足失措,賬冊裏麵不僅夾著鄧記綢緞莊的房契憑證和上稅材料,關鍵還記錄著他這些年來受賄和行賄的日期和數額。“幸好我當時記的是一些糧食雜物,而不是直接寫的銀兩。”想到過一會兒要開始的審案,他直接出了書房對著外麵的丫鬟吩咐道:“去把沈師爺找來,就說我有急事。”
不一會兒,沈師爺頭發還散亂著,急步進了書房。“東主,找我有什麼事吩咐?”
李唯一此時已經平靜下來,沉聲吩咐道:“沈師爺,本官覺得直接這樣處理鄧家的事情有些草率了。本官這幾天仔細思量了一下,如果鄧家的房契是田華英派人偷走的,那我們這樣斷案的話,以後就會受到他的威脅。”
沈師爺想了想似乎也有些道理,不過還是感覺有些奇怪,哪個商人會吃了熊心豹子膽來威脅官員,這不是壽星公上吊——活膩歪了嘛!不過,他也懂得下屬之道,自己隻要查漏補缺就好,不用也不能和東主對著幹,於是低聲問道:“東主說得對!田華英確實居心叵測。我們差點上了他的當。”接著他又低眉順眼看了一下李唯一,“東主,這馬上就要升堂問案了,那我們下麵該怎麼辦?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