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茫的大地慢慢地褪掉金黃色的外甲,皚皚白雪覆蓋了青峰鎮,也覆蓋了青峰鎮人們躁動的心。莊稼地裏再也看不到弓腰駝背的鋤工和挑夫,再也看不到覓食的黃鸝和斑鳩,有的隻是厚厚的積雪,和探出地表星羅棋布的玉米茬。
冬天裏的青峰鎮像沉睡的嬰孩,又像寂寞的孤孀,隻在寧靜的茅山上,時而傳來山鹿和野獾的淒涼吼聲。玉丹河還是在茅山的峭壁掛著一道狹長的白練,隻是那白色的水流變得消瘦了許多,即便如此,玉丹河的秀美還是無可言喻。
龐大的西山火車站廣場上,白霧迷蒙,人聲鼎沸,寒冷沒有使那些翹首盼望兒女歸來的父母屈服退縮,他們在人海中顛簸著,擠挨著,呼喚著。
鐵木出現在人頭攢動的人流中,他的左手和右手分別提著一隻大皮箱,從車站裏往外挪動,在他的身後跟著思雨和雨彤。
思雨穿著粉紅的羽絨服,頭上戴著小棉帽,脖子上圍得是紫色的絲巾,而雨彤的裝扮就很潮流,皮製的小褂裹著她玲瓏有致的嬌軀,長靴高及膝蓋,頭上的帽子上還繡著某個明星的頭像。
鐵木奮力向外擠著,兩女也緊緊地跟上,思雨看到鐵木的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心中既甜蜜又心疼,她拿出紙巾想為鐵木擦拭。
鐵木看到思雨的動作,心頭一暖,他主動低頭,眼睛也溫柔地而靜靜地看著她,任由思雨擦拭。
到了廣場,一個司機模樣的人就看到了思雨,他快步向鐵木他們的方向走來。思雨認識此人,她讓雨彤和司機先去車裏等她,而她則有些不舍地看著鐵木,鐵木伸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然後旁若無人地將她抱到懷裏,嘴貼著她的耳朵,輕聲說道:
“彤兒,回家路上小心,在家裏要注意安全,記得,記得我很想念你!”思雨緊緊地靠在鐵木寬厚的肩膀上,眼睛閉著,好像很享受這種感覺似的。過了一會兒,思雨乖巧地點了點頭,在鐵木的注視下慢慢向廣場外麵走去,在那裏有父親等待著她。
鐵木站在廣場上,看著那些殷勤的家長,心裏有些慨歎,父母不想讓孩子受委屈,更不想讓孩子受到傷害,孩子可以向父母長輩提過分的要求,而父母卻不能讓孩子為難困窘,這樣的孩子還有什麼獨立性可言。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羅馬就是一天天建成的。
鐵木想到大部分城市學生囂張狂妄,目中無人而又喜歡欺淩弱小的模樣,心中就頓感鄙夷。在環視廣場的時候,鐵木發現剛上大學回來的孩子有向自己的父母撒嬌任性的,也有向父母訴怨訴屈的,更有自己昂首在前,父母提包曳箱於後的。
鐵木安靜地看著那些可憐的父母和他們卑陋的孩子,心裏有些惋惜,這些父母拿自己的威嚴和自尊為他們的孩子換來的卻是安逸腐糜的未來。
不忍再看下去,鐵木轉身向車站外走過去。
從玉丹縣城到青峰鎮,冬天很少有汽車通行,鐵木從玉丹縣城裏出來,轉而向青峰鎮的方向走去。雖然是寒冷的冬季,但是鐵木的臉頰仍然通紅,頭上的濕發還冒著白色水氣,他背著大包,踏著厚實的積雪,步伐堅定地向青峰鎮前進。唯一的公路是沿玉丹河而建,走在公路上,玉丹河的全貌都展露無疑。
青峰鎮被厚厚的白雪包裹著,在各家小院裏再也看不到半個人影,豬欄和雞塒也沒有了往日的喧鬧,山木和枯草都耷拉著腦袋。然而在青峰鎮外的公路上,薇兒隻身孤影地站在雪地裏,半年的時間,薇兒也褪去了少女的青澀,眉宇間也透出少女的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