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可以讓她死得體麵一些的。

給她一匹寶馬,給她一身盔甲,讓她手執利劍,衝向敵陣。

那樣的死法,多少會讓她挽回些名譽,而不是這樣,帶著一身罪悔,被人逼死。

可惜,他不同意。

他是怕她騎著馬跑掉。

華麗的杯身一寸寸靠近朱唇,她冰冷的注視著琥珀色的美酒。這是她最喜歡的女兒紅,曾在許多日子裏,伴著他們月下私語,見證過他們的款款深情,而今,卻是她的絕命酒,他們的斷情酒。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毅然抬指,將要飲下毒酒,她卻又聽到他輕輕的呼喚:“煙,不想再與朕,喝一個交杯嗎?”

漠然看他一眼,絕決的眸心澄澈如冰,她搖了搖頭。

交杯映雙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如今你我即將分離,何必再彼此糾纏不斷?

他炯黑的眸心深深淪陷了下去,黯然得令人心碎。

看得出,他真的很想,再與她情腕共挽,飲一次交杯。

她卻逼迫自己冷麵如霜,一味的將杯身舉起。

“等一下!”

他竟再次叫停,淚光溶溶的看著她,問:“再對朕笑一下吧?”很喜歡她的笑,有煙月一般的美感。

嘴角淒冷的扯了一下,櫻秀的唇微微一翹,卻是飲盡了杯中的毒酒。琥珀色的光澤在煙美的眸波中嫣然一旋,消失無痕。

如竹的瘦指悄然摸了一下腹部後,她那美麗的長睫,終於緩緩落下。

意識隨著艱難的呼吸渙散,黑色的蝶衣款款滑向地麵,指尖觸及冰涼的石磚時,她恍忽想起了什麼。

剛進宮的時候,有一天,她赤足坐在水畔,一邊用涼絲絲的湖水泡腳,一邊為一朵蘭花繡著金邊,突然有個男人在身後取笑她:“見過為衣裳繡邊的,見過為錦羅香帳繡邊的,真倒沒見過為蘭花繡邊的,有趣,有趣!”

彼時她正為見不著羿國皇帝而愁煩,便氣洶洶嗆了一句:“人要穿衣裳,花就不行穿衣裳嗎?你沒見過的就說有趣,那麼你沒坐過龍椅寶座,是不是也覺著那地方有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