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等到菜哥來上早班才把屁股從太師椅上挪開。菜哥一進門就開始抱怨:“我一路關燈關過來的,你有病啊?大白天開著燈,找徐組長罵你呢吧?”
我瞥了他一眼,自己走到寫字台那裏關上了台燈。“我昨天晚上差點兒死了。”
菜哥正包了個雞蛋往嘴裏塞,“誰?你?不會!禍害遺千年,你早著呢。”
“我說真的呢,昨天晚上差點兒就掛了。”
菜哥嚼著雞蛋看著我,覺得我不像是在開玩笑,才稍微正經下來。“說說,怎麼回事?”
“昨天晚上有個老頭要看閨女,我帶他去看了。結果我把他女兒的屍體抬出來了,但是那老頭一下就不見了。”
菜哥似乎很認真的在聽。“嗯,然後呢,你怎麼就要死了?”
“我……”我支吾了兩聲,“我覺得那個屍體動了。”
菜哥一下子噎到了,他指手畫腳的讓我把水杯遞給他,等到他順出一口氣來才追問道:“你覺得那個屍體動了?”
“嗯。”我點頭。
“但是事實上那個屍體真的動了嗎?”
“好像……我覺得好像眼睛動了一下。”
“但是事實上它的眼睛真的動了一下嗎?”
我很想堅定的點頭,但似乎又覺得菜哥問到點子上了——我真的看到那個屍體動了嗎?想了半天,這個頭終究還是沒點。
菜哥吃飽喝足舒坦了,指著我的鼻子說道:“兄弟,你是在停屍房上班,你以為你是恐怖片男一號啊?”
我的底氣已經沒有先前那麼足了,菜哥這盆冷水潑的還真是時候。但是轉念一想還是覺得不對勁,“那老頭就那麼沒了,換成是你難道你不擔心嗎?”
菜哥聳聳肩,“不會是個賊吧?”
他說的我直想笑,“停屍房有什麼可偷的?”
“一起去看看,不知道那老頭子耍的什麼花樣。”
我們來到停屍房門口,門是虛掩的。菜哥皺起了眉頭轉頭問我:“你昨天沒鎖門?”
“我,我忘記了……但是好像鎖上了……”
菜哥不再理我,推開門走了進去。我跟著他也進去了,裏麵黑乎乎的,大概掃了一眼,目光卻停在一格空空的停屍間那裏,我指著那裏驚叫道:“陳靜的屍體不見了!”
菜哥明顯也吃了一驚,我們兩個立刻開始四處尋找,但我心裏清楚地很,屍體不見了,絕對不是放錯地方或者掉到了哪裏,屍體就是不見了,從這間停屍房裏消失了。
隻是,陳靜的屍體是怎麼沒的?被老頭抬出去的,還是自己走出去的……
我們竟然丟了我們的衣食父母!這件事馬上上報給了徐組長,於是,非常難得的,所有在停屍房裏工作的人被聚集到了一起。
徐組麵色凝重,再次強調了我們是草包。“連死人都看不住,你們還能幹點兒什麼?”
我們都不吱聲,隻是麵無表情的看著組長發彪。很難想象一個喝醉酒後摟著屍體訴說心聲的中年人此刻會義正詞嚴的教訓我們,他的話其實沒什麼份量。活人丟了無非是走失或綁架,死人丟了應算作盜竊,這是需要刑事力量協助的。
菜哥警告我做筆錄的時候不要胡說八道,人民警察是相信科學的,我的那些屁話隻會給我自己添麻煩而已。於是我隻能對警察說:“我什麼都沒聽見,也什麼都沒看見,今天上午九點鍾和古碩交班的時候才發現少了一具屍體。”
坐在對麵的年輕刑警目光犀利,看得我心裏直發慌,他盯著筆錄看了好久,好半天才開口問道:“放陳靜屍體的架子是你拉出來的?”
我點點頭:“是。”
“停屍房的鑰匙隻有你一個人有?”
“因為我值班,所以我帶在身上。”
“你是最後一個離開停屍房的人嗎?”
我又點頭,“走的時候四處檢查過了,沒發現什麼奇怪的地方。”
“你在這裏工作多久了?”
我抿著嘴想了想,“三年多。”
小刑警起身向外走,“跟我去現場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