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昏昏沉沉,勉強回答:“沒事,死不了。”
眾人圍著我,麵麵相覷,剛才都斷氣了還說沒事,看來真是瘋子。秦老大一臉憂慮:“要是一般的毒蛇,醫院裏還有辦法,剛才那條蛇實在古怪,也不知是什麼品種,隻怕醫院也治不了。”
秦悠悠拿來一瓶礦泉水和毛巾,把水倒在毛巾上弄濕,按在我額頭上,冰涼的氣息透進大腦,感覺舒服了一些。她把我臉上的泥垢也擦了,眾人都有些驚訝,我比他們預料的要年輕得多,之前我的樣子看上去足有四十歲以上。
秦老大端來一杯水,放在嘴邊念念有詞,然後又掏出一張符燒在水裏,托起我的頭讓我喝下。我不知道他用的是什麼咒法,跑江湖的人多少都會一些應急用的如止血、止痛、吹沙眼、化骨水之類的小法術,不足為奇。
喝了符水之後沒有明顯作用,高燒讓我的神智有些迷糊了,半睡半醒似夢非夢,各種思緒紛踏而來。我好像在洞宮山跟楊老子練武,又好像是在辰州的深山裏跟敵人搏鬥,再下一刻我被人牢牢綁在石柱上,四周一片黑暗,這不是廣州那個診所下麵的密室嗎?一轉身戴著麵具的段靜軒就站在我麵前,手上提著凝芷的人頭,鮮血正在往下滴……
這一昨我做了無數的夢,我曾經最恐懼最絕望的經曆都交織在一起,最快樂和最傷心時光也重疊在一起,恍如幾個世紀那麼長。當我醒來時,發現天已經大亮了,我躺在中巴車的一張小床上,車子在行駛之中。
秦悠悠就坐在床邊望著我,手裏拿著濕毛巾,我額頭上也有一條,顯然一整夜她都在給我換冷毛巾。
我挺身坐了起來,感覺有一些頭暈,身體很虛弱,似乎還有些低度發燒。秦悠悠急忙道:“你別動,還沒好呢。”
秦老大、白胖老頭和瘦少年聞聲都快步過來,秦老大道:“小兄弟,你現在不能亂動,需要好好休息,快躺下。”
我隻好躺下,掃了一眼車內。中巴車是經過改裝的,坐椅都拆掉了,後半部塞得滿滿的都是皮影戲的道具和箱子,前麵並排放著兩個雙層的鐵架床和一個隔離的小房間。我就是躺在其中一個鐵架床的下層,對麵的床底下和車頂上都見縫插針放滿了生活用品。我身上已經換了幹淨衣服,身上蓋著鬆軟溫暖的羽絨被,我裝魯班尺、小木頭等重要東西的破牛仔包就放在床頭。
秦老大對我拱了拱手說:“昨晚多謝你救了我女兒,大恩大德不敢言謝,不知小兄弟哪裏人,怎麼稱呼?”
我微微搖了搖頭,不想多說話,秦老大略有些尷尬:“那麼小兄弟你想要去哪裏?我們可以送你一程。據上嶺村的人說你不是本地人……”
我閉上了眼睛沒說話,我出手救秦悠悠不是圖他們回報,而是因為她的善心,那麼我說太多做什麼?
秦老大涵養不錯,自嘲地一笑:“那麼無論如何請你安心養傷,我們會盡可能找治蛇毒的民間高人治好你的傷,傷好之後再說吧。”
胖老頭和瘦少年都對我的無禮有些不高興,跟秦老大走到前麵去了。
秦悠悠默默坐在我旁邊,過了一會兒低聲問:“你要喝水嗎?”
我確實有些口渴了,睜開眼“嗯”了一聲,她急忙去倒了一杯熱水,用手捂著感覺不會太燙了才遞給我。我一口氣把水喝幹,把杯子還給她,躺下來麵朝窗戶那邊裝睡。
秦悠悠還是默默坐在床邊,坐了一會兒低聲問:“你並不瘋,是嗎?”
“……”
“你的抵抗能力非常強,傷口沒有惡化,高燒也退下來了。”
“……”
我不吭一聲,秦悠悠並不氣妥,繼續說:“也許你不知道該去哪裏,那就跟我們一起走吧,至少有飯吃,有人幫你洗衣服,你隻要幫我們搬搬箱子,搭一下戲台就可以了。”
我有點心動了,我喜歡皮影戲,也喜歡聽她唱戲的聲音,看他們表演我才有還活著的感覺。而且他們四海為家,跟我到處流浪是差不多的,不爽了我隨時可以走。
秦悠悠用溫和的聲音繼續說:“我們人手有些不夠,我爹本來想再收一個女徒弟,但現在的小女孩都吃不了苦,也沒人肯跟著我們到處跑,所以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人。唐師父老了,最近身體不太好,也想要退休了,要是你有興趣,可以跟他學習樂器,有個藝術在身總是好的。你要是同意,我就去跟我爹說。”
這個善良的姑娘,大概以為我是沒有任何技能才落魄至此,想幫我規劃一條未來之路。我轉頭看了她一眼,她一直都是側臉對著我,盡量避免讓我看到有胎記的那一邊,可見她是很自卑的。
我沒有說話,但她卻讀懂了我的眼神,露出開心的笑容,立即起身去找秦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