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凝芷的表情很安祥,她體內的邪氣被大量消耗並且壓製住了,外表已經看不出一點異常,而舍利子聖潔祥和,冰血清冷純淨的氣息散發開來,反而讓她顯得更柔和可親。
我在心裏默禱,但願這一次能徹底成功,讓她脫離苦海。隻要她恢複正常,不受邪氣影響,不受她父親和白眉老妖利用,她怎麼對我都可以,無論如何這都是真正的她在選擇。
道心並非要絕情,而是要更理智地看待感情,順其自然。順其自然就是看破,那種強忍著想愛不敢愛,想恨不敢恨,絕情絕愛去當和尚道士之類,並非近道,而是背道,修一百世也成不了正果。所以我用不著強迫自己去做什麼,覺得愛凝芷,那就愛凝芷,覺得愛悠悠,那就去愛悠悠。同時愛兩個也是可以的,愛有很多種,相愛未必就一定要在一起,更不一定要結婚生孩子,實際上我現在就同時愛著她們,兩個都牽掛,兩個都放不下。
段凝芷眼皮動了幾眼,睜開了眼睛,她的眼睛黑白分明,看向我時平靜而溫柔,與我們以前相戀時幾乎沒有差別。
靜靜對視了一會兒,段凝芷道:“你以為這樣就可以讓我變回以前的樣子嗎?”
我微笑:“至少比之前好多了。”
“你覺得我會為了你跟我父親為敵麼?”
“這……目前看來是不會。”
段凝芷幽幽歎了一口氣:“我們注定是不會有好結果了,我師父早就說過了,隻是你我不肯相信。冷靜下來想一想,在你和我父親之間如果必須選擇一個,我還是會選擇他,如果你真的還有一點愛我,你就不要跟他對著幹。”
要說我不失望那是假的,但這完全在我可以接受的範圍,畢竟我們熱戀的時間不到半年,段靜軒卻已生養她二十多年,這才是理智的真心大實話。
沉默了一會兒,我說:“雖然你父親很有能力,幾乎達到了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無所不能的地步,但現在他真的錯了,在權力和欲望的蒙蔽下,他已經失去了理智和方向。白眉老妖注定是要失敗的,跟著白眉老妖是沒有好結果的,想做一番事業名留青史沒有錯,但不能站錯方向。以前的段靜軒雖然是我的敵人,我是敬佩他的,他知道收斂和潛藏,知道審時踱勢,待機而動,不出則己,一擊必中。但現在呢?跟著一個老魔頭妄想改朝換代,這不是腦袋進水了嗎?”
段凝芷道:“每個人活法不同,有的人像流星飛過,雖然短暫卻閃亮;有的人像塊石頭,安安穩穩卻永遠被人踩在腳下。古往今來,有多少人在成事之前是土匪流寇,成功了就成一代聖君,沒有蓋棺定論之前,誰又能說誰對誰錯?你今天說它是老魔頭,若幹年後卻有人說它是堯舜禹湯,甚至功蓋炎黃二帝。”
氣氛變得緊張起來,看樣子她“中毒”不淺,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服她的,我歎了一口氣:“我們能不爭論這個麼?”
“那說什麼,說你跟秦悠悠琴瑟和諧,誌同道合行俠江湖如何?”
“……”
她果然還是介意的,我沉默了一會兒,緩緩說道:“你被段靜軒打了一掌並帶走,我去找你師父求治,她說你是不可能救活的,我心如死灰,了無生趣,浪蕩江湖形如乞丐。半年多後我遇到了她,在她雨中給我打傘,裝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飯給我,是她的善良讓我的心活了過來。我為了回報她的善良,救她時被一條劇毒的蛇妖咬傷,是她無微不致照顧我……那時我隻是感激她是個好人,也不知道你還有複活的可能,所以我並沒有背棄你。她初時隻是可憐我,感激我,完全不嫌棄我的髒和醜,相處久了漸漸對我有了好感,那時她也不知道你還能活過來,所以她也不是存心要跟你爭搶。”
段凝芷靜靜地聽我說著,我說得不是很有條理,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失去她的失落和痛苦,思念她的肝腸寸斷,為了救活她東奔西走,看著她為虎作倀我的痛心……所有我想說的都說出來。我用不著誇張,也用不著隱藏,把這幾年原原本本的我展現在她眼前,包括我對秦悠悠的感情。
段凝芷的眼淚流出來了,望向我的眼光溫柔而深情,但一句話都沒說。直到我講完了,她才說:“你受苦了,我確實有些誤解你了,現在你可以放開我,我不會逃走的。”
我確信她現在是清醒和冷靜的,如果她要走,那也是她的選擇,所以我沒有再限製她的行動能力,隻有一隻手還是按著她腹部,繼續消耗她丹田內的邪氣。她抬起了一隻手,愛憐地撫摸著我的臉,眼中的情意更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