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一陣猛烈的咳嗽，心肺如同被撕裂一般疼痛，身蜷曲在一起，指甲已經陷在手掌裏，高湛依然不知不覺，隻感覺天地之間隻剩下被一遍遍蹂躪的心肺。
“陛下！陛下！”皇甫諱言連忙走過去，將縮在地上的皇帝扶到軟榻上，有讓安守忠去請西陽王徐之才，然後回殿內照顧皇帝。
“呼呼呼”咳嗽了一陣，高湛全身如同水裏撈上來，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如同一灘爛泥躺在床上沒有一丁點力氣，讓皇甫諱言將剛才捂嘴的手帕拿起來一看，就煩躁的丟掉，上麵的血跡有多了些。
稍頃，殿門再次被推開，一位白須白發的老者抱著一個藥箱走進來為搭脈高緯診治。
“徐卿，朕的病情如何？”
徐之才撚著白須搖了搖頭，歎息一聲道：“陛下，你這是舊疾複發，一定要注意不可再近女色，不可飲酒，尤其是虎狼之藥更是萬萬不可再服用，不但會榨幹身體，而且還會引發舊疾，切記切記，否則悔之晚矣！”
高湛聽完之後神情落寞，這樣的告誡他已經聽了很多了，他也知道會令本就孱弱的身體雪上加霜，可在看到那美酒，美人時總是忍不住。
克製欲望說來簡單，真正能做到又有幾人，尤其是他這予取予求的帝王。
“朕的身體還能撐幾年？”高湛問出以前從不敢問的問題，但看到手帕上那一大灘血就不得不正視這個問題。
“遵從醫囑，用心保養，不再操勞可有五年陽壽！”徐之才將高湛病情原原本本說了出來就告辭離開，心中感慨萬千，他活了七十二年，十三歲為太學生，經曆了北魏、東魏、大齊三朝，見過了刀槍劍雨，見過了陰謀詭計，也見過了血流成河，醫者父母心，在他眼前一條條生命變為遊魂，其痛苦隻有他才知道，皇帝病重，今後又將有一場血雨腥風在宮廷上演，他依舊無能為力！
“拿酒來！”高湛聲嘶力竭吼道，他費盡心機，曆經千辛萬苦難道隻能做十年皇帝嗎？他不甘心！如今外有強敵，內有門閥橫行，太子也僅嶄露頭角而已，五年之後讓他如何放心離開，現在隻想一醉解千愁。
“陛下，西陽王說了再飲酒隻會讓你病情加重！”皇甫諱言跪在高湛麵前道哀求道。
“哈哈哈”高湛躺在床上悲愴的大笑，笑的切斯底裏，“沒聽到嗎，朕最多隻有五年可活了，還不痛痛快快醉一回？真不在乎了，真的什麼都不在乎了，連命都沒有了，所有的權謀算計又有什麼用？朕就算剪除六鎮勳貴，掃清山東門閥又如何？真還不是立馬就要死了，死了就什麼都沒了，沒了！”
“陛下還有！陛下還有兩千萬臣民，陛下還有萬裏疆土，陛下有奴婢等人忠心，有皇後娘娘，有太子，有諸位王爺，還有王道霸業！”
“什麼王道霸業，朕做不到了，還是將王道霸業留給高緯，他不是想要戎馬倥傯，他不是要做漢高祖，光武帝嗎？朕給他機會，讓他去做！”高湛仰望屋頂目光迷離，回想起那個意氣奮發，擒虎射熊，縱馬馳騁的自己。
那時的他不屑的將史書丟到角落，他鄙薄五胡亂華時開國君主，總覺得如果是自己一定會一統天下；他嘲笑那些亡國之君，偌大祖宗基業都能丟，殊不為人子。
他覺得他一定能開創一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千秋盛世，讓千秋萬代之後，無論英雄還是梟雄都敬仰的千古一帝，可事與願違，父皇沒有將皇位傳給他，他還年輕，他可以等，但當希望一點點流逝之後，他坐不住了，與同樣有野心的六哥高演用陰謀詭計殺死了侄子，在六哥死後他再次殺了侄子，坐上了夢寐以求的皇位，那一刻他覺得的自己擁有了天下。
至高位上的權威，爭相獻媚的美人，他還缺什麼那？他一直不明白，現在他明白了，他丟掉了曾經的自己。
“朕找回了自己，可卻已經沒有時間了，還不如一醉不醒的好！”
皇甫諱言望著喃喃自語自醒的皇帝，心中哀歎皇帝依然沒有醒悟，他隻不過在為自己尋找一個安慰的借口罷了，他不是找不回曾經的自己，而是那個他想象的人從未出現。
“陛下，您不可醉，皇太子還小，就算五年之後太子也僅十四歲，閔悼王高殷薨時已經十七歲，樂陵王高百年薨時已然十五歲呀，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