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庭冷落東宮來客人了,這還真倒是一件稀罕事,東宮在大齊一直是個特殊的存在,國之重臣不願來,中級官吏都去東平王府求貫去了,剩下的人微權輕的小官進不來,除了東宮屬官,這一個雞憎狗嫌躲清靜的好地方。
一到過年各家府邸都是車水馬龍,這個拜訪一下長輩,送一箱子財寶的,那個會見一下老友,鑒賞一下字畫,好是熱鬧非凡,唯有東宮門前路,七八天不掃也清潔如故。
他這輩子都混成了最大的官二代,咋就沒有一兩個阿諛奉承的來賄賂賄賂他,也讓他享受一下賣官鬻爵的快感,隻靠內府領的微薄俸祿他哪輩子能還清賬,難道讓他做第一個背負債務的皇帝。
東宮來了第一個客人,還是一位朝廷大臣,正三品京省五兵尚書王晞王大人,出生名門,其母出自清河崔氏,仕途也是一馬平川,不惑之年坐上了六部中最重要的兵部,據說已是今後宰相人選,中書省隻要退下一位,他就立刻走馬上任尚書左丞,隻可惜身體差點。
當然他還有一個身份,就是將太子六率的賞賜撥給晉陽軍的那位!
這不應該啊,他身上誰沒有士族明顯的士族標誌,但因其母,朝中都將他當做士族的中流砥柱,他能一路長途無阻升到五兵尚書,山東士族門閥出力不少。
而和士族門閥對立最激勵的就是晉陽軍的勳貴們,他怎麼回將本該給太子六率的賞賜撥給自己的敵人?這也是高緯這些天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朝中三股勢力能左右朝政走向,與六鎮起義跟隨高祖打天下的勳貴同根同源的晉陽軍勳貴,他們幾乎囊括了大齊的整個武官體係,他們的利益一脈相承,一旦皇帝觸及了他們根本利益,他們不介意改朝換代,當然也有“叛變”的,譬如斛律家族,譬如武安王徐顯秀,宿衛軍的左右武大將軍庫狄伏連、高阿那肱,他們是堅定的保皇黨,這些年被皇帝大規模提拔任用。
其次就是代表文官體係的士族門閥,他們在威宗時期被大規模充斥朝廷,威宗駕崩後,曆任皇帝施力打壓,楊愔、宋欽道被誅殺,不少武官轉文官,這也成了士族與晉陽勳貴對立的根源,不過他們實力不容小覷,各世家大族聯合起來再來一次起義也不是不可能,皇帝盡管限製卻也不敢趕盡殺絕。
最後一個勢力就是皇帝扶持出來的,武官有掌管騎兵省,外兵省的唐邕、白建,宿衛軍將領,文官就像和士開、祖珽等,在朝中已成氣候。
高儼身後的是士族,而他那就可憐了,唯一能幫他的就是斛律家,還是個獨善其身的一心帶兵打仗的主!
也正因如此,東宮成了門可羅雀的清閑好地方,伴著悠揚泉鳴緩緩入眠,隨著鳥語花香慢慢醒來,整個鄴都隻此一家,別無分號啊。
不論立場如何,五兵尚書拜訪,高緯就不能用對付高麗棒子的那一套,整理好衣冠大步流星的走到正殿,笑盈盈的道:“是王大人駕到,有失遠迎,還請見諒。”
“拜見太子殿下!”該有的禮節不少,參拜完兩人相繼落座,王晞拱拱手道:“臣此行來東宮特此負荊請罪。”
高緯嘴角含著停滯的笑容,端起白瓷杯中油膩的茶水放到嘴角邊卻一口沒喝,隻是在遮掩內心的暗流湧動,這怪事還真接二連三往東宮跑啊!
他是五兵尚書,將太子六率的一部分賞賜挪用了,隻要不是貪墨,完全可大可小,隻要皇帝不說什麼,其他人也就高緯這個太子能置喙兩句,六率是他的親兵嘛,為自己手下爭取待遇這是應有之義。
但置喙歸置喙,他高緯出了在朝堂上狂吠兩句,又能奈五兵尚書如何?這件事終究要看皇帝的態度,皇帝不在意,也就一筆帶過,皇帝下令嚴懲,王晞免官去職是少不了的。
看五兵部官員理直氣壯的囂張態度,這種事顯然沒少幹,皇帝態度也是一貫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高緯能將截留的賞賜要回來已是最好結果,還想奢望什麼?
而王晞卻來請什麼罪?他一個五兵尚書需要對皇帝負責,對尚書省負責,對天下兵馬負責,就是不需要對他這東宮太子負責!
“這茶有什麼不對,殿下為何不飲?”王晞打破安靜的氣氛,笑著問道。
“太熱了,孤在等他涼了,哦,王大人剛才說來東宮何事,孤沒聽清!”高緯不動如山,將瓷杯放回案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王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