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阿鳶還能是誰?誰還白給咱們呀?”李氏嗔他一眼,“也隻有咱們家阿鳶了,花錢大手大腳。買這麼一整隻,怎麼吃得完?”

少年咽了下口水:“奶奶,吃得完。”

“好,好,吃得完。”李氏說道,抬起手摸了摸小羊,低聲說了一句:“有你在,的確什麼都吃得完。”

少年抱著小羊,快步往院子裏走:“奶奶,咱們現在就吃吧?”

“等阿鳶回來。”李氏說道,跟著往裏走,“先剝了皮,收拾幹淨了醃起來。等阿鳶晚上回來,問問她怎麼吃。”

少年快活的神色一凝,抿起嘴來。

屠飛鳶到了家,遠遠就見一個可惡的身影,小尾巴似的跟在李氏身後轉來轉去。大步走進院子裏,喝道:“狗蛋!你給我過來!”

“阿鳶回來了?”屠老漢跟李氏一起,蹲在地上收拾羊下水,抬頭看見屠飛鳶回來了,便道:“你不是領狗蛋買衣裳去了?怎麼卻買了一整隻羊回來?這是要做什麼用處?”

天氣熱,不像冬天似的,洗幹淨了掛屋簷上,一個月都不會壞。收拾得不好,過個夜,隻怕都要有味兒。小孫女兒之前還每天買肉回來,頓頓吃新鮮的,這回怎麼買了一整隻羊?屠老漢想不明白。

正如屠老漢想的,屠飛鳶哪裏會買一整隻羊?還不是狗蛋,也不問青紅皂白,看見羊就撲上去殺了,蹦著跳著要吃肉。得罪了人,他倒是跑了,害她的葡萄被人搶走了。

“沒什麼用,就是吃的。”屠飛鳶說道。心裏再鬱悶,也不敢說出實情。目光投向少年,眯了眯眼:“你給我過來!”

“做什麼?”少年眨著眼睛,腳下不動。

屠飛鳶冷笑,走到灶邊,撿了一根拇指粗的柴火,走過去就抽:“你跑什麼?誰叫你跑的?葡萄現在沒了?都是你害的!”

“阿鳶,怎麼打狗蛋?”李氏不明情由,隻見少年躲也不躲,趕忙起身攔了:“什麼葡萄?狗蛋做什麼了?”

屠飛鳶道:“我跟人家商量好了,人家給我葡萄,我給人家釀酒,賺了錢分人家一份。路上,他看見羊就兩眼放光,撒歡兒跑了,再不管我。我一個人提著葡萄,遇見了莽漢,硬是給我奪走了!”

釀酒的事,早晚要給二老知曉,屠飛鳶開始隱隱透出訊息來。

“什麼?被搶了?”李氏一聽,急了,走過來拉住小孫女兒的手,“可傷著哪裏沒有?啊?告訴奶奶,奶奶帶你去王大夫家看看去!”

屠飛鳶掙開李氏的手,說道:“沒事。我見他們人多,打不過他們,就沒爭。我隻是氣狗蛋,他為什麼丟下我一個人回來?”

少年眨巴著眼睛,垂手站在一旁,不吭聲。

“阿鳶啊,你方才說,狗蛋看見羊就撒歡兒跑了?”屠老漢卻聽出不一樣的地方來,眼角一瞥,落在小羊的脖子上,但見上麵的肉被硬生生撕開,並不是刀子豁的。他和李氏方才還說,哪有人這樣殺羊的?“這羊,不是你們買的?”

屠飛鳶道:“不是,是山裏無主的野羊。我們沒進城買衣裳,去紫霞山莊買葡萄去了。路經山裏,恰好見到有一隻小羊,狗蛋就撲過去了。追著羊,也不知道跑哪裏去了。我以為他迷路了,陷入山裏了,哪知道他逮了羊就回家了!”

一邊說著,一邊又往他腿上抽了一下。

“我捉了羊,你別打我了。”這回,少年不站在那裏給她抽了,身子一挪,躲開了去。漆黑的眼睛,浮現一股倔強,朝屠飛鳶看過來。

屠飛鳶不禁氣樂了,拿著柴火指著他:“還敢頂嘴了?”

李氏聽到這裏,卻滿麵喜色:“哎喲!不是買的,是狗蛋捉的?我就說,哪有人殺羊不動刀子,弄那樣的豁口?”

一整隻羊呀,雖然小,去掉下水,也有二三十斤,夠吃好些頓了。吃不完,還可以拿去賣,一想到這裏,看向少年的眼神更加憐愛起來:“狗蛋可真是能幹,昨晚才撿了二兩銀子,今天就又捉了隻羊,太厲害了!”

屠飛鳶聽見那二兩銀子的事,就想抽人。咬牙忍了,扯了扯李氏道:“奶奶,這事兒不能說是狗蛋逮的。”

李氏愣了一下:“為啥?”

“狗蛋,你回來的時候,是從哪個方向來的?”屠飛鳶轉過頭,看向少年問道。

少年指了指北邊:“從那邊。”

“好。”屠飛鳶點了點頭,算他還沒蠢到家,知道不能從村子口回來,收回視線對李氏道:“奶奶,這事兒,得說成別人送給狗蛋的。”

少年打了王家人,屠飛鳶扯了謊,把少年的身世說得天花亂墜。這回得了一頭羊,既然沒人看見,便可以說是跟少年有關係的人,神不知鬼不覺送到家裏來的。說出去,便有了實實在在的證據。畢竟,一整隻羊,五六百文錢的東西,誰會白白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