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亂作,飛沙走石,天地變色,魔夜降臨。
束著的黑發掙脫發帶,狂舞飛揚,如同黑密的織網在身後張狂,青色衣袍被風吹的呼鼓作響,狂亂張揚。
龍形封印閃耀如熾,深紫的瞳眸寒光凜凜。
單君笑宛若噬血修羅,俊美的臉上邪魅詭魍。
他舉起手掌對向額間,紫光自掌心四射,逐漸蓋過那封印的灼光。
他竟然想強行突破封印!石霍愕然盯著如他修羅再世般充滿邪惡氣息的單君笑,心中驚愕萬分:為了那個小姑娘,他竟然不顧一切妄圖衝開神龍封印!
狂風帶著沙石,呼嘯漫卷,重重掀開石霍的麵紗,沙石讓他睜不開眼,迫使他將手中的除魔棒倒支在地,以支撐狂風衝擊的身體。
“笑哥哥,不要啊不要!”
華燈掙紮著撲向單君笑,抱住他的腰努力的搖晃。
“不要啊笑哥哥!求你!求你停下來……”
不停的搖著單君笑的身體,華燈迫切的想讓他停下來,那陌生的發狂的模樣讓她害怕。
她該怎麼做!該怎麼做!
紫光愈加強烈,眼見手掌就要貼向封印。身體裏潛藏的魔性加上神龍封印的禁錮,已經令單君笑失去理智。
“不要!”拚命摟住他的脖子,華燈哭喊著,“不要!不要!不要——”
悲愴的叫聲響徹天際,深深撼入在場人的心底。
“不要啊……不要……笑哥哥求你……不要……”
看著那紫光幾乎要沒進單君笑的額頭,悲恐占據了華燈整個人,她無力的哭喊,痛恨自己的沒用。
求求老天爺!幫幫我!幫幫我!
石霍手中撐著身體的除魔棒劇烈搖晃,提示著他要趕快動手。但那個小姑娘臉上悲痛難抑的神情,卻讓他的身體如同僵住了般。
呢喃著,仿佛耳語般,華燈輕輕靠向單君笑的胸口,“笑哥哥……笑哥哥……”
晶瑩的淚滴自眼中不停的湧出,可她的神情卻是那麼幸福,那麼快樂,如同在輕聲訴說著對愛人的愛意,點滴情深,不離不棄。
“笑哥哥……你知道嗎?即使被人說成傻瓜……華燈也從來沒有怪過笑哥哥……因為華燈知道……笑哥哥是最好的……華燈好羨慕碧箏姐姐……你是這麼愛她……可是……如果笑哥哥繼續下去……碧箏姐姐一定會好傷心……好傷心的……笑哥哥……華燈要帶碧箏姐姐保護你……請你相信華燈……好不好……請你趕快好起來……”
淡淡的月華光暈隨著華燈的呢噥細語慢慢自她周身散發出來,逐漸的擴大,柔和的暈色仿佛要泯滅世間所有的邪惡與痛苦,淨化人心底的最深處。
聖潔的暈黃光華一點一點的與紫光融合,直至奇異的蓋過那魔魅的暗深顏色。
風停沙歇,天地間一片清明。
石霍震驚的按住胸口,手中的除魔棒不再劇烈抖動,卻不停朝華燈的方向牽引,如同有一塊磁石在吸引著它。
邪魅的紫瞳漸漸變回清朗的墨黑,空洞的眼神回複了澄澈的神采,單君笑茫然低下頭,見到華燈對他展露一抹安心的笑,嬴弱而蒼白。
她身上那逐漸在消失的柔和光暈,衝擊的他幾乎穩不住身體,心潮如奔騰的海流般洶湧。
“太好了……笑哥哥你終於肯看華燈了……”
怎麼會這樣……不可能……
“你……”石霍緊緊盯著華燈,表情複雜古怪。
撐著單君笑的手臂艱難起身,華燈看著石霍,輕柔的聲音狠狠敲擊聽者的心房。
“你認識碧箏姐姐,對嗎……”
撐著除魔棒的身體一震,石霍緊盯著華燈的眼中流露出痛苦的光芒。
“我雖然沒見過碧箏姐姐,可我知道她非常非常愛笑哥哥……如果你傷害了笑哥哥……她一定會很傷心……碧箏姐姐不是笑哥哥害死的……因為她是笑哥哥最愛最愛的人……所以你不能傷害他……”
環住她身體的手臂緊緊收攏,華燈沒有回頭,因為她怕這一回頭,就會沒用的哭出來。
她要堅強,她要保護笑哥哥!
狠狠握著幾乎破土而出的除魔棒,石霍的掌心滲出殷殷血跡,華燈的臉龐和記憶中的容顏重疊,他緩緩出聲。
“碧箏……”
那讓華燈悸怕的眼神,令她抓緊單君笑的衣袖,卻赫然發現他比她顫抖的更厲害。
“笑哥哥!”
害怕再見到單君笑瘋狂的樣子,她心慌的凝著他。可是眸子與他相對的那一刹那,她卻更感到慌亂。
單君笑盯著她的眼神如同石霍,充斥了無限的難以置信和悸痛。
“笑哥哥你怎麼了……”怯怯的開口,現下詭異的氣氛讓華燈無所適從。
幾次啟唇,囁嚅半晌,單君笑始終都將聲音徘徊在唇的邊緣,怎麼也吐不出來。
讓他怎麼開口?讓他怎麼對華燈說?說了會有怎樣的結果?
“讓我來告訴你吧!”
嘶啞的聲音打斷兩人的凝視,他們同時望向那覆著麵紗的臉。
頃刻間,單君笑的掌心被指甲刺破。
“你口中的笑哥哥之所以這樣,那是因為……你,就是他所說的心愛之人的轉世。”
天地撼動!
眼神由疑惑轉成震驚,再變為不可置信。最後,華燈幾乎是戰栗的看向單君笑,那顫抖的聲音讓他恨不得把無助的她揉進懷裏,對她說這一切不是真的。
但,無法欺騙。閉上眼,他無力的點頭。
寂靜的四周仿佛訴說著剛才那一場天地變色隻是個幻覺,隻是絞人心碎的低啜聲,那麼痛苦,那麼可憐,那麼無助,無奈的證明了一切。
石霍的心幾乎要窒息。
良久,啜泣聲被克製住。
華燈抬起頭,紅腫的眼眶,嘶啞的聲音,篤定的語氣,一言一字,對著石霍,也是在告訴單君笑,她說:
“不管我是誰,我隻知道自己是笑哥哥的華燈,是要代替碧箏姐姐保護笑哥哥的華燈,不是因為我是誰的轉世,隻是因為我是華燈,隻是因為華燈愛笑哥哥!所以,我不允許你傷害笑哥哥!”
錚錚字句仿佛起誓般,撼動得兩個男子再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石霍幾乎是咆哮般,“為什麼!為什麼千年前你是這樣,千年後你還是這樣!那我呢!我算什麼!我算什麼!”
單君笑熾烈的抱住華燈,將頭緊埋在她的頸項,淚水如決堤的洪水般湧出。
環手摟住他,華燈不語,她篤定的看著石霍,眼中一片明澈。
一切都如利劍一樣狠命劃過石霍的心,他像瘋了般仰天大笑。良久,用力拔出除魔棒,如撫mo摯愛般將它捧在懷中,緩緩轉身,如同行屍走肉遲緩離開。
石霍轉頭的那一刹那,華燈見到了他眼中浸滿的落寞與死寂,聽到了他淒哀的聲音飄蕩在薄涼的空氣中。
“你們……走吧……”
兩人一路沉默的回到洛宅。
不敢讓家人知道自己受傷,華燈隻說她太難過,想一個人在房間內靜幾天,誰都不要來打擾她。
洛家夫婦隻好由她去。
敷著晚膳後單君笑送來的藥,華燈心中一陣陣的疼痛。
剛剛笑哥哥送藥來的時候,一句話也沒說,而自己見到他的那一刻,心竟不再像以前那麼坦然無雜,她不敢看他的眼睛,怕從那裏麵見到的不是自己,而是另一個身影。
白天她最後說的那一番話,是那麼的篤定,那麼的自信,可是有誰知道她的心其實好怕,好痛。
怕的,是自己的幸福是偷來的,即使那人是她的前世;痛的,是自己原來從沒有得到過真正的幸福。
豆大的眼淚落在手背的傷口上,疼的她更控製不了落下的淚珠。
為什麼她會是碧箏姐姐轉世?為什麼他們會知道?如果是真的,那為什麼她從來都沒有任何感應,即使在遇見笑哥哥之後?為什麼所有的事情變得讓她如此無力招架?
叩叩叩——
輕輕的敲門聲驚得華燈七手八腳把單衣穿好,掀開被子慌忙把藥膏塞進去。
裝作若無其事的打開門,她愣住。
透冷的黑夜中,單君笑溫柔的麵容印入眼簾。
她傻傻的扶著門,兩人就這麼深深凝視著對方,仿佛要看到地老天荒,滄海桑田。
如果上天真能讓她就這麼看著笑哥哥到永遠,她一定會比現在開心。
“咳……咳……”
咳嗽聲打破了沉寂,單君笑首先反應過來。
踏進屋,他把房門關好,拿過塌上的外衣給花燈披上,柔聲責備,“怎麼穿這麼少?”
僵硬的任他幫自己把衣服披好,華燈關上門,垂著頭小聲說:“我以為是娘。”
“藥擦了嗎?”
近在咫尺的關切之音在耳邊響起,令她慌亂的後退,抬頭看了他一眼,馬上又垂下,微不可見的點了下頭,不再有任何反應。
看著她那似乎有千斤中的頭,單君笑微微歎口氣,“華燈,你那麼討厭我嗎?”
被他的話駭住,她忙抬起頭,一接觸到他的眼睛,立刻又別過,低喃,“笑哥哥你明明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