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轉眼間便到了六月，迎來了鄂邑長公主的生辰宴。
這位先帝僅存在世的公主，也是照護天子長大成人的公主，從很多年前開始就受盡萬眾矚目，她的生辰宴，不僅要設在宮中，連受邀參宴的權貴都要三挑四選。
不過這些事都是周映雪的活兒，芳華說了當個監工就隻當個監工。周映雪雖然一開始並不想要芳華參與進來，但是木已成舟之後，她偶爾也想躲懶，讓人送了章程過來請芳華寫要送出去的帖子，說帖子要皇後親手寫才能以示誠意。
芳華看都不看一眼，通通送回去，反正又不是她的生辰，用得著她表示什麼誠意。她隻是個監工，沒必要做這些事。周映雪聽了別人轉述，又氣得個半死，敢情這上官芳華真的就隻撈個名頭，卻什麼事都不做，好不狡猾！
但氣也沒辦法，她是不敢多拿這種事去煩劉蘭淳的，跑到劉弗陵那裏去告狀還讓芳華得了個“在其位謀其政”的美名。這樣一來，芳華的悠閑反倒成了正大光明。周映雪哭訴無門，最後隻能安安分分地做事。
日子過著過著，轉眼便就真的到了這天了。
生辰宴設的是晚宴，但與宮裏有些交情的宗婦和外命婦們早早就進了宮，這個宮裏那個宮裏的串一下門，聯絡感情。
但劉弗陵的後宮實在是算不得人多，有位分的隻她和周映雪，餘下的全是家人子。而周映雪的家人又遠在劉蘭淳駙馬的封地，這麼遠是來不了的，隻讓人送了禮以示心意。
芳華是皇後，外祖父和祖父又都是輔政大臣，不管是出於哪方麵的考慮，都理應拜見。
而周映雪家人來不了，她的含光殿就顯得有些空落落的，那些宗婦和外名婦們便有了由頭也去她那裏轉上一轉。
芳華不是太喜歡這樣熱鬧的場麵，不管是認識還是不認識的，都要和你攀扯上一兩句。也虧得她位分高，不喜歡的就裝作沒聽見。又有霍氏在她身旁不動聲色地指點，好歹也是把這樣的場麵給應付下來了。
她在這邊度日如年，抽出點心思也在想著周映雪那邊的情況。想來想去還是忍不住佩服，周映雪雖然總是和她吵，但在那些女人麵前，還是長袖善舞八麵玲瓏的。劉蘭淳原來就是將她當成皇後養的，這些用得著的教導自然不會少了。也就是在芳華麵前，她才完全解放天性，想怎麼鬧就怎麼鬧了。
天色變得開始昏暗的時候，沈芸進來提醒快到點了。
芳華聽到這簡直如同天籟般的聲音，禁不住精神一震，先前的疲憊一掃而空，肅容道：“諸位先去，沈長禦會給你們帶路，本宮梳妝一番，隨後就來。”
眾人稱是，頓時揚起高高低低的聲音開始告辭，然後結伴而去。
霍氏行在最後，走了兩步發現芳華還在席上沒動靜，便疑惑地看她。
“阿母，我能不能不去啊？”
霍氏嗔怪地看她一眼：“你就非要這麼淘氣？”
芳華如今隻有十二歲，本就還是個孩子，擁有這些嬌俏的孩子脾性是正常的。但她又不是真的不懂事，更何況是今天的這種大場麵。她是皇後，要是不去，豈不是授人話柄？
明明知道不能不去的，也是會去的，可芳華還是忍不住念叨上這一句，像是還在母親懷裏撒嬌的幼女。
“阿母既然知道我這是在淘氣，那為何不順著我的話說？反正你也知道，我這人最是懂事了，既然懂事，言語上讓著我一些又如何？”芳華在玉寒的攙扶下起身，眼睛睜得圓圓。
“是是是，你最懂事了。”霍氏聽她自誇，不禁失笑，幹脆又坐下來，“那我便等你一等，你快些換衣，我們兩個一起過去。”
“說什麼等，還不是怕我不去，要留下來看著我嘛。”
霍氏聽著芳華一邊低聲咕噥一邊進了內室去換衣裳，臉上的笑容始終淺淺地掛著。這孩子，還和在家裏時，和在她身前時一樣，調皮不已，靈動十分。
等內室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時，霍氏便知道，玉寒開始忙活了。知道裏麵的人已經沒可能分神來看一看自己，霍氏才正了神色，之前的笑容已經全然看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憂心和焦慮。也隻有在這無人知道的人後，她才有機會將這些情緒表現出來。
容容啊，阿母當然知道你是個懂事的孩子，不用阿母看著你也會去的。
可是阿母這心裏，就是七上八下地跳個不停，所以還是要留下來親眼看著你。
這次的宴會，你真的，不能不去。
“殿內人聲嘈雜，殿下還是等會兒再進去吧。”宮人在長公主耳邊低聲道，端的是一臉關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