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白日裏的上官府仍舊暗沉沉，就連府裏的下人都知道，這不是天光的緣故，而是因為那一夜宮裏發生的事。
“哪一夜啊？”也有頭腦不靈光和消息不靈通的小丫頭好奇地問。
有人便瞪了她一眼，但還是壓低了聲音道：“還能哪一夜，長公主生辰宴那一夜啊。”
小丫頭一撫掌，可見是想了起來，也低低地道：“是了，那夜主君和女君回來時臉色都不太好看呢。”
很快她又想不明白了，嘀咕著：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還能是因為什麼？還不是雲娘子。”
“雲娘子？”小丫頭睜大了眼睛，一副想不明白的模樣，又說，“雲娘子不是因為生病被送出去了嗎？怎麼她又和宮裏的事扯上了關係？”
先前說話的人聽了她這話，搖搖頭道：“不對，剛才我說錯了。”
“哪裏錯了？”
“雲娘子現在已經不是雲娘子了。”
“那她是誰？”
“是陛下的家人子。”
此言一出，幾個人都沉默起來。
還是小丫頭打斷了沉默，她念念有詞道：“陛下的家人子？那也就是說，她到宮裏伺候陛下去了？”然後她又一臉為難，繼續說，“可是她怎麼能去宮裏伺候陛下呢？雲娘子可是伺候主君的人。她走了，我們主君怎麼辦？”
她清奇十分的思路讓聽了的人都更加沉默。
原來，這件事還能往這個方向去想的嗎？
有反應較快的人便敲了她頭一記，道：“我們主君難道會缺伺候的人嗎？你就別瞎操心了，還是趕緊去當差吧。”
小丫頭便一邊呼痛一邊抱著頭跑了，滑稽的樣子讓人看了忍不住笑。
然而有人的笑容卻瞬間停滯下來，他喃喃道：“這丫頭沒見過呀？不會是西邊的人吧。”
“什麼西邊東邊的，歸西歸西，西邊的都是死人呢，你是說她是鬼嗎？”
“不是呀！”那人一拍自己的大腿，懊悔不及，“我說的是西院，是二老爺那邊的人。”
這話讓幾個人都不再笑，若真的是西院的人，那他們可是闖禍了。
他們的主君是大老爺，西院的二老爺雖然懼怕大老爺，但是他手底下下人那麼多，可管不過來。他們方才談論的這件事主子們知道也就罷了，起碼不會拿在明麵上來說，若是傳到西院那邊去，嘴碎的下人們能說成什麼樣子，就不是他們能夠想象的了，那被大老爺知道了以後的後果，也不是他們能夠承擔的。
“好了好了，隻是沒見過她而已，誰能保證她就一定是西院的人了。”
“是啊，就算她是西院的人，也不敢隨便亂講的，我們幾個都見過她，要是出了事就指認她。”
“是啊是啊，她年紀也小呢，肯定隻是因為好奇才問的，不會拿出去亂講的。”
幾人說得頭頭是道，又相互肯定，但最終還是抵不住心中對於上官安的恐懼，這個地方再待不下去，紛紛作鳥獸散。
而之前的那小丫頭躲著牆根小心地走，沒多久，到了一處園拱門處。
這門不是很大，在角落裏也不是很顯眼，但卻也是能夠從東院到西院去的一個通道。
小丫頭抬頭看了看前後，之前的那幾人並沒有追來，這周圍也靜悄悄的沒什麼動靜，便抬腳快步行走，稍稍低著頭鑽過了門。
過了門之後她便抬頭，再也沒有那副純良的模樣，路上經過的人見到她都喊她一聲“寧心姐”。
她點點頭走過去，又聽到她那些人在身後道：“寧心姐真喜歡笑啊。”
“那是嘛，她是小姐麵前第一紅人，難道不應該高興嗎？當年皇後還在府裏的時候把她要過去，小姐都舍不得，最後皇後才送回來的嘛。”
寧心腳步頓了一頓，還是沒有停下來繼續走，卻下意識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她真的，很喜歡笑嗎？
不，不是的。
她還記得六年前，她被小姐留在東院。芳華小姐說她喜歡笑就要一直笑，然後她在大老爺麵前笑了一下，然後差點被杖斃。回了西院之後小姐沒有讓她去死，而是讓她繼續在她跟前做事。
但是寧心知道，她的小姐之所以這麼做，不是因為信重她，而是想要挽回顏麵。
什麼小姐舍不得她，所以皇後才把她送回來，她分明就是被扔回西院的。
然而已經過去六年了，當年的事本來就沒幾個人真的清楚，府中補了更多的人之後就更是沒人提起了，取而代之的是小姐想要聽到的那個說法。
小姐是皇後愛重的姐姐，而她是小姐信重的丫頭。
就是如此，不容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