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何爽躺在床上,審視著被石膏固定住的右腿。
一周前,雨夜。何爽拍完最後一組照片,開車回公寓。
回程的路上碰上一個遠光狗,強光打得視野一片模糊。等她回過神,車頭撞上一麵牆,強大的衝擊力令她一下昏過去。
再次醒來,她在醫院裏。醫生說她的身體沒什麼大礙,就是小腿骨折,至少得在病床上躺半個月左右,休養幾個月。
楊姐在電話裏說會給她打理好工作事務,讓她安心養傷。
何爽嗤之以鼻,她不過是楊姐手下幾十個模特之一,偶爾接點活,攢錢過日子,哪有什麼工作事務。
右腿卡著石膏,何爽不僅體會隻有一條腿的不方便,還體會到沒有朋友的不方便。
經紀人比她工作還要繁忙,沒有時間來料理瘸了一條腿的模特。
一到吃飯和上廁所的時候,何爽不得不硬著頭皮麻煩護士。
醫院的食堂的飯菜就跟“醫院”二字一樣令人提不起勁,飯菜做的比學校食堂還要敷衍,餐盤裏的菜像經過手術。
最要緊的是,醫院裏到處都是警報器。她想要抽根煙,醫院裏到處都是警報器得推著輪椅到外邊,尋個沒人地。
手頭上的煙抽完,她給楊姐打電話,拜托楊姐送點煙和換洗衣服過來。
楊姐說改天送過來。
改天是哪天?何爽看著包著石膏看上去粗壯的右腿,心情惱怒。
固定檢查時間。
骨科醫生檢查完何爽右腿,直起身子,衝何爽笑了笑,“怎麼?聽護士說你中午沒吃飯。”
醫生姓顧,個子挺高,膚色白淨,性格好,愛笑,笑起來單眼皮彎成月牙兒。
何爽觀察到病房裏無論女病人還是女護士都喜歡親近他。何爽本來懶得搭理顧醫生的客氣,又想了想,問顧醫生:“你有煙麼?”
顧醫生一天,搖了搖頭,“飯都沒吃,先想到煙。我不抽煙。”
何爽聽了,嘖了一聲,“這年頭不抽煙的男人真是少見。”
“抽煙的女人倒是不少見。”顧醫生低下頭,與何爽保持平時,他勾起嘴角,“我不抽煙,不過樓下有可以買煙的地方,我給你買煙,你把你的電話號碼給我如何?”
視線相接,顧醫生的睫毛很長,烏黑的眼眸裏仿佛盛滿笑意。
何爽移開視線,拿出手機,“電話告訴我一下。”
顧醫生報了一串號碼。
何爽記下號碼,抬頭看顧醫生,“現在醫生把妹都這樣?”
“不清楚。”顧醫生說,“這是我第一次管病人要電話。”
——
推著輪椅出大門,何爽抬頭看向頭頂蔚藍的天空。
玉蘭花開得正香,香氣鑽入鼻尖。何爽深吸一口戶外的空氣,拆開香煙的包裝,叼起根煙,點上火。
吸進一口煙,何爽感受到來自四肢百骸的鬆懈感。
煙抽到一半,有聲音說:“不好意思,女士,請不要在這裏抽煙。”
何爽看向說話的人,對方是醫院的護士。
壓住內心的髒話,何爽看著護士,“戶外也不能抽煙?”
“不好意思女士,這裏來往的行人很多。”
何爽變得不耐煩,“那哪裏能抽煙?”
“怎麼了?”有一道男聲插進來。
“鄭醫生。”護士的聲音變得嬌俏,“這位病人在這裏抽煙,我正在阻止。”
何爽哂笑,抬頭。
護士口中的鄭醫生剛好也看向她。兩人視線相迎,鄭醫生的臉瞬間變得陰沉。
“何爽?!”
十足十的冷冰冰,夾雜風雨欲來時的雷火氣。
是了,每一次,她惹他生氣時,他就咬牙切齒的叫她的名字。
何爽吐出一口煙,仰頭衝鄭兆明一笑。
“鄭兆明,好久不見。”
有五年沒見了?也差不多這個時間吧。
在一起時,何爽聽說他是長寧人。這次她來長寧,不過是因為長寧活多,賺的多。再說了,長寧市那麼大,誰曾會想遇見他呢。
有一句話說的好,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你光鮮時沒幾個人見著,不過總能在最狼狽時遇見前男友。
比如現在,瘸著腿,抽煙被護士驅趕。
五年沒見,何爽快要忘記她當初在鄭兆明麵前是什麼模樣了。
當年她剛上大學,從烏魯木來到北南讀大學。
那時她懂事以來第一次離開家,至於為什麼偏偏選了北南,她和母親心裏都很清楚。
何爽想要見她父親,她父親住在北南。
上飛機前一晚,母親將她的衣服一一疊好,整整齊齊放在行李箱裏。
何爽母親臨走前不忘叮囑何爽,“你爸爸已經是有新家庭的人,你到了那,不要太打擾你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