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願啊!是這副身體要和我過不去的!”這是張含洛嘀咕的內容。他也不願意鬧什麼情緒。可是,自從上高中後,他時不時地就會覺得心煩意亂的,就像近幾天一樣。而且按照經驗,估計這兩天肚子又要開始疼了。
高一的時候,他為了這個事自己去鎮衛生院問過。醫生先是來來回回在他和他的病曆之間打量了好幾遍,然後問他有沒有其他的症狀。他一口咬定沒有,醫生就問了他最近的飲食規律,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隻好給他開了些止痛片,並表示衛生院條件有限設備簡陋,建議他去縣醫院甚至省城醫院檢查看看。張含洛本來是想去的,可是繼續拖了一陣後,覺得每次疼痛過後基本也沒什麼問題。為了不讓妹妹擔心,就取消了去縣城檢查的計劃。忍耐一下就好了,如果這點疼痛都忍受不了,那多沒臉麵!他這樣和自己說。想當年在初中的時候,也沒少過打群架衝在前麵硬扛的經曆吧。
當然,還有情況含洛沒和醫生說。不僅是醫生,就是同一屋簷下的妹妹也不知道。因為那種情況實在令人難堪。是的,不用去實施,單單隻是聯想自己在醫生麵前聲稱自己有了胸部,然後麵對醫生古怪的目光、難堪的詢問甚至摸索,張含洛就一陣惡寒。真是的,那該多丟臉哪。
一雙小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張含洛歎了口氣:“姐,別鬧啦!”耳邊一聲輕笑,小手鬆開了他的眼睛,然後拖住他的胳膊,柔柔的身子也順勢靠在他身上。
“今天天熱,出了一身汗,不嫌棄你就擠著吧。”張含洛嘻笑著說。
“誰叫你還穿外套的?捂痱子呢!”陳霜致扯了扯他的運動服外套,低頭往他身上聞了聞:“氣味很淡,不過還是都換了吧,我幫你洗了。”
張含洛隻能點頭。
“還有,你都四天沒洗澡了吧?”陳霜致忽然嗔聲道,“回去就給我好好地洗澡,別怕傷了元氣!”說完,她自己卻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所謂的“洗澡傷元氣說”,典出某天陳霜致所讀《林語堂全集》之中的一篇。當時她還很有興致地拉張含洛一起看,並挖苦說他與書中描述的懶人有得一比。張含洛能夠怎麼說?告訴她說自己不愛洗澡是因為不想麵對身體上的異常?那當然說不出口,也就隻好嘿嘿嘿嘿了。陳霜致卻不依不饒,聲言要改變他的這個壞作風,並常常像這樣催促他去洗澡。
他們所住的房子是在學校附近租的。家裏的那間老房子,在全家搬遷到百裏之外的那個農場幾年後就已經破敗了,初中回這邊上學,陳霜致可能是聽了父親的安排,堅持要他在鎮上租了一所。因為父親寄來的生活費較為豐厚,所以房子還不錯,兩室一廳,帶廚房和衛生間,典型的城鎮戶型,在這個鎮上算不錯了。
住進來的那天,陳霜致拉著張含洛把房子收拾得幹幹淨淨,說這樣才像是一個家。張含洛說,家的樣子不在於房子,而在於人,陳霜致立刻就哭了。是的,父親長年出門,母親業已不再,哪有家的樣子?張含洛隻好哄她,說當下最重要的是選出一個家長,陳霜致同學品學兼優,人又漂亮,作為姐姐也是最適合擔任一家之長了,這才把她逗笑。而一直以來,他也很盡心地嗬護著這位“家長”,盡量讓她過得開開心心的。
“可是,誰來關心我啊?”張含洛待在洗澡間,有些傷心地想。那個父親,從他和陳霜致七歲起就很少在家了,起初隻是在縣城,接著是鄰市,最近幾年好像總算在武漢安定了下來……事實上,張含洛並不太關心這些,隻是陳霜致總在耳邊嘮叨,讓他不得不記住了。特別是母親去世後,有時他一年不回來也屬平常。而母親呢?如果母親還在,這些……這些恐怕也不好像母親說吧。張含洛看著胸前已經較為明顯的線條,以及水下白皙的皮膚,還有實在令他不能滿意的下身……
從上高中起,他就一直承受著這些,不讓任何人知道,漸漸地習慣了沉默,隻有在妹妹和那個夏木林麵前還能言笑如常。每當心煩意亂時,他也盡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是的,身體有異常是無法控製,可是不能連心情也跟著亂七八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