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知道中原通濟門外的秦淮河畔,入夜後笙簫歌舞不絕,呈現出一片繁華景象。閩國嘛,也有這麼一個地方。
那地方的名字,就叫羽澗樓。當然,這就是中原所謂的青樓了。
羽澗樓今晚真夠熱鬧的,如同在辦喜事。
老鴇錢大娘穿得花枝招展,頭上還插了朵大紅花,忙進忙出張羅著,像隻沒頭蒼蠅在亂飛。
凡是來這種銷金窟的花錢大爺,無不是當地的富商巨賈,或土豪劣紳,更不乏在江湖上混的三教九流人物。
今晚,是當地地頭蛇陳良語陳三爺,看中了一個叫憶靈的“幼女”,不惜花費五百兩銀子,要為她“開彩”。
按照堂於裏的規矩,開彩的恩客必須像辦喜事一般,除了雙方已議罷的開彩金之外,尚得辦幾桌酒席,宴請一批酒肉朋友,大事熱鬧一番,好使被開彩的幼女臉上有光彩。
陳三爺是講究體麵的人,尤其注重排場,所以早兩天就交代羽澗樓管事的,今晚不但要辦四桌像樣的酒席,還要掛燈結彩,看起來要有喜氣洋洋的氣氛。
可是,他是剃頭擔子一頭熱,人家憶靈可打心眼裏不情願。本來嘛,誰願意把清白的身子,讓這個五十多歲的糟老頭糟蹋?
這時陳三爺已在一群手下的簇擁下,浩浩蕩蕩的來到羽澗樓。
錢大娘聞報,忙不迭親自帶著管事的,領了—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娘出迎,把這些大爺迎進客堂,大獻段勤地忙著招待。
錢大娘裂開兩片厚厚的紅唇收笑:“三爺今晚真光彩,滿麵春風,真像位新郎官嘛!”
陳三爺樂得心花怒放,不禁笑罵起來:“媽的,便宜盡教你占了,今晚老子還得叫你一聲丈母娘呢!哈哈……”
錢大娘把粉頸一扭,笑道:“那可不敢當,三爺別把我活活折死,我還想多活幾年哩!”
跟來的那些手下,起哄的齊聲大笑起來。
綽號白犛的程金傳,是陳三爺的心腹,這老粗向來說話沒遮攔,哈哈大笑道:“喂,錢大娘,別把我們的新嫂子藏著,快請出來讓大夥兒瞧瞧呀!”
“我這就去,這就去……”錢大娘一轉身吩咐那些姑娘們:“他們好好的招呼三爺和各位爺們,回頭三爺會有賞的。”說完,衝陳三爺風情萬種地嫣然一笑,才扭著那豐滿而顯得過多的身子,朝裏麵走去。
姑娘們對這些大爺,惟恐巴結不及,錢大娘剛一走開,她們就一個個大獻段勤,開始向陳三爺手下賣弄風情起來。
這些好色之徒,更是毫無顧忌,個個放浪形骸,旁若無人,把那些姑娘們摟進懷裏,恣意調笑。
錢大娘來到憶靈的房門口.尚末跨進房間,便已聽見她的低泣聲,使她不禁微微一怔。
其實早兩天前,就苦口婆心地勸過受君,隻要她把今晚的場麵應付過去,答應憶靈有以後不中意的客人,盡可以不接。可是陳三爺是惹不起的人物,現在事到臨頭,憶靈又變了卦,那可是要命的事,她如何向陳三爺交代?
錢大娘心頭一急,忙不迭掀起門上掛的軟簾,邁步進入房間一看,隻見憶靈伏在床上哭泣,床邊上側坐著的是翠英,正在說好說歹的勸慰著。
翠英見錢大娘臉色鐵青,趕緊起身退在一旁。
錢大娘一施眼色,示意她出房,然後走近床前,沉聲說:“我說憶靈,你這是怎麼啦,早上我還跟你說得好好的,現在事情到了節骨眼上,陳三爺已到了,還帶了不少客人,你卻在房裏哭.這不是存心要我為難!”
憶靈兩手一擋,一骨碌坐起身子,滿臉淚痕道:“大娘,請你別逼我,我寧願死,也不給那老色鬼糟蹋!”
錢大娘臉色一沉:“這是什麼話?憶靈,你放聰明些,得罪了陳三爺,別說你了,就是我也擔當不起啊!”
憶靈把心一橫:“我不怕!橫豎是一死,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錢大娘在床邊坐了下來,左手搭在憶靈的香肩上,右手把她的下巴一抬,強自一笑道:
“別說傻話了,好死總不如歹活,你舍得死,大娘我還舍不得哩!”
憶靈乖戾的說:“大娘舍不得的是我的身價!”
錢大娘頓時惱羞成怒,臉色霍地一變,仇聲道:“賤人!我看你是皮肉作癢,敬酒不吃,偏要吃罰酒吧?”
就在這時,龜公金才匆匆來到門口,緊張地嚷道:“大娘,快帶憶靈出去吧,陳三爺已經等得不耐煩,在冒火啦!”
一看憶靈已伏在床上痛哭起來,錢大娘不由火冒三丈,兩手在腰上一叉,怒不可遏地喝道:“賤貨,你趕快起來,替我打扮,否則老娘今天絕不饒你!”
憶靈傷心欲絕,哭得像淚人一般,根本就沒有把錢大娘的話進耳朵裏去。
錢大娘又急又氣,過去一把抓住她的胳臂,用勁一拖:“你給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