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開她,她竟然朝我一笑,還含著她的淚:“我會是一個新的鳳兒。”
“別難為自己了,鳳兒,也別太苦著自己了。”我輕輕地笑著,笑中有淚。
她眼裏還有著痛,細細地說:“我心裏好痛,好痛,好難過。是死的感覺了。我進宮二年多了,我連出去的機會出沒有。我知道,予妃是存心的。”她呼出一口沉痛的氣:“我不想再讓他們欺負。”
我細細地看著她,小巧的臉上,也是眉清目秀,有著幾分的姿態色,大概是她口中的予妃不得寵,就把氣發到她的身上了。皇上無心,那鳳兒,還有多少的罪要受呢。
“鳳兒,你怕不怕?”我輕聲地問。
她看著我,淚又湧出來:“我死都不怕。”
是啊,這世上,死都不怕,最怕就是生不如死,讓太監那般玩弄,自然就是生不如死,今天,我尚且勸住了她,那明天呢?那如果還有下一次呢?
我深吸了一口氣,胸口彌著沉沉的痛,透都透不出去。“鳳兒,毀了你的容貌。”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連自己也不相信,我竟然可以出這樣的殘忍主意。
鳳兒一聽,悲哀地笑了:“為什麼不敢呢?”
“還是不要。”會很痛的,而且,女人,對自己的相貌是何等重視之事。
“不,這樣真好。這樣我可以從予妃的宮裏遣出來,在那裏,真的是生不如死,我實在是受不了。”
予妃,予妃,唉,怎麼如此狠的一個人呢?
如果是換了我,我大概就做不來如此了。
可是,要毀了一個人的相貌,太殘忍了,我不敢亂出主意。眼裏一個靈光,我想到了上官,或者他有辦法,我不妨跟他說說看。現在最主要還是穩住鳳兒,人的生命多寶貴啊,養育一個孩子,要付出多少的心血,多少的愛,才能平安的長大。
有錢人家的孩子是寶,怕寒怕暖,沒錢人家的孩子也是爹娘心裏的寶啊。
“鳳兒,先不要這樣子,再等等,明天晚上,看看有沒有什麼辦法,或者是讓你離開予妃。毀了容貌,可也怕,還是於事無補。”
我輕輕地擦著她的淚,也還是一個半大不小的女子啊,這般的年紀,就吃了那麼多的苦。
或者,她也不想死的,如果一心求死之人,何必等無人之時再死呢?一頭撞在宮牆之上,也是一種抗議的死,壯烈而悲恨。
“初雪,你一定要幫我,其實,我也不想這樣走,我太恨他們了,有朝一日,我恨不得,就要將他們都生吃了。”眸中,真切地寫滿了她的恨意。
“我會幫你的,可是,我也不行。我也隻是一個宮女,沒有什麼權利,鳳兒,總會有二全的辦法,給一點時間也讓你好好的想想,千條路,萬條路,怎麼比不上死路呢?你要是死了,你就白白的受了這等汙辱,你什麼也做不到。”也許,恨也是一種活下去的路吧。
她看著我又閉上眼,又是一淚珠滾落下來:“這是第一次,有人關心我。”
“不要怕,過去了,就不要去想,路不走,永遠都不會走過去。誰叫,我們都是宮女呢?”悲哀啊,最低下的人性,最低下的掙紮,我都看透了。
她抹去淚,圓圓的大眼看著月亮,盈盈的淚,又冒了上來。波光閃動著,帶著她的痛,她的恨。
又是那裏的蕭聲響了起來,這一次,似乎是在掙紮一般了。
我聽得入迷,可是,對這吹蕭之人,我不想再去好奇。是太子吧,那麼多天出宮,所以我沒有聽見,現在回來了,蕭聲又響了起來。
我坐在那裏,聽得入迷。如此的好聽,又如此的迷惘。
鳳兒一牽我的手,我痛得縮了起來。
她也看了:“初雪,你也受傷了?”
我輕笑:“沒有什麼,隻不過是皮外傷,不痛的,做宮女,焉能有不受傷的時候。”
她打量著我良久,有些佩服地說:“初雪,你好堅強,而且,你好自在,你不會傷心。”
我自嘲地笑:“鳳兒,什麼才叫做要作心呢?淚水,能改變什麼的話,也早就流光了。自己不開心,誰還替我們自己開心。鳳兒,去洗把臉,早點睡吧。”
她看著我,又看看腰帶,搖著頭:“我不會傻了,你說得對,死了,就太便宜他們了。”
“鳳兒,我不怕你再想不開,你要幹什麼?我擋得了你一次,我擋不了你第二次,怎麼想,主在於你。沒事,我就聽聽這蕭聲,你先去睡。”
“我那裏睡得著。”她合上眼,又咬著唇。
“睡不著,也得睡,明白嗎?”
她點點頭:“我明白的,初雪,謝謝你,你這大恩,我終其一生,都會報答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