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大雪初停,顧少白攜了一隻紙做的燈籠進來,說是要與我把玩。

我一見他便欣喜,但又不得不按捺住,麵上隻管客套著:“纏尊有心了。”

然後笑著接過燈籠,靠近之時,隻覺得他比往日有些憔悴。想多問一句,又覺得關懷他昨晚睡的好不好這樣的話似乎有些逾禮,隻得猶豫住了。於是便想到若是柳如蘭還在的話,當是她來問了。想著婚宴之上她那殷切的目光,想必她自是會將他照顧得十分好,定是事無巨細體貼入微的,隻可惜如今香魂已不在。

我一直沒有問過顧少白她的事情,不過從顧少白收留我的元神且之後對我的態度也一直比較和善來看,該是他知道柳如蘭的死是另有隱情的了。

但我們之間還是一直不提她,非是我不願提醒自己他已有妻室的事情,而是我不願直麵他愛的是柳如蘭而並不是我的事實。而他之所以未提起,大約是不願氣氛變得不愉快吧!又或許,他實在不願提起自己的傷心事。

隻是如今看著他略帶蒼白的臉,想起他新婚七日就失了愛妻,日子恐怕也不免會被思念和孤寂浸沒吧!而我,雖想為他分擔,奈何我非他良人,他既不愛我,我便也無法為他撫平傷痕。

於是臉上又不露半分,依舊是笑的一如既往。

紙燈籠被我擱置在桌上,顧少白已有數日沒來了,自此我終於知道他那日為何會帶了一個紙燈過來了,因為他已打算不再日日過來與我說話了。我雖麵上沒說什麼,心裏卻老大不樂意。

嘴上說好無欲無求,但真到了需要我做出無欲無求的大方樣子之時,我卻又沒那麼好說話了。

雖然我和他之間並沒有任何能讓我擁有有欲有求的資格的事情。

元神的光越來越淡,但如今顧少白已不再過來,我也無人可問,早知道那日是他最後一次來看我,我就該把這事與他好好說說。雖他也未必知曉,但也好過我自己在此日日胡亂思索,卻沒個眉目。

直到一日,有人推門而入,我以為是顧少白,正欣喜地起身,卻看到一個與往日大不相同的故人。

“你居然還活著?”我驚詫不已。

她隻瞥了我一眼,並不答話,然後走到我身邊。

“你怎麼在這?你不是已經死了嗎?你怎麼又出現了?”我隻管一個人囉嗦地問著。

柳如蘭麵無表情地取過桌上的葫蘆,將塞子打開了,我於是順著她的目光看了一眼那葫蘆,然後便開始不受控製地又再一次被那葫蘆吸了進去。

不知被柳如蘭帶到了何處,隻聽到有很大的水聲,正思索間,我被放了出來,落在地上化出了人形。

這才讓我看清這處所在乃是一個空曠的山洞裏,與之前解救花顏那個山洞不同,這處雖也是石洞,卻是個豁天達地之所,內有一石泉,泉水自石縫中汩汩流出,圍繞著洞中一方石床。

我尚未搞清楚這柳如蘭意欲何為,她便已率先開口:“上一世我欠你一副皮囊,今世就當償還了吧!”

說罷,將自身一個別在腰間的牛皮包袱往那石床上一甩,那包袱立刻變得很大,結口鬆散開了,露出裏麵一副完好的皮囊,而那牛皮也變成了一張毯子,墊在那皮囊之下。

我一看,發現那完完整整安詳地躺在石床之上的,正是我消失在那山洞之中的肉身,我一直以為這肉身被藍兒拿走了,沒想到居然在她的手裏。而此時的我雖然歡喜,但不免還是謹慎地看著柳如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