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邪王逃走的時候,錢明光並沒有親自帶人去追擊,因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隻見在下達了命人追擊逃走的渾邪王任務後,錢明光再也顧不得其他,踉蹌的向著那用槍杆支撐著,依舊不肯倒下的身影跑去。
來到了僅剩一絲若有若無氣息的李田麵前,錢明光不想在流淚,可還是抑製不住的留下了淚水。
一個踉蹌跪倒在了李田的身前,眼淚如線般滴落,哽咽不已。
“將軍.......”
李田輕輕的,慢慢的,非常小心的一點點低下了自己的頭,看著跪在自己腳邊痛哭的錢明光,李田虛弱不堪的問道。
“贏了?”
啜泣的錢明光用力的點了點頭,“贏了,將軍,我們贏了,驃騎將軍親手斬殺了盧胡王和折蘭王,剩下的匈奴騎兵也是再無鬥誌,全部紛紛逃竄,仆多和趙破奴兩位將軍正在組織人馬追擊。”
李田張著自己那連鮮血都已是幹涸的嘴唇,眸光極其虛幻,仿佛就要羽化升天般道。
? “那你呢?”
錢明光愣了一下,隨即有些不好意思的抹著自己的眼淚,一邊哭一邊笑。
“我還好,一共砍了四十六個匈奴人的腦袋,剛剛我還把渾邪王那個家夥的右手手掌砍了下來呢,將軍,您看,這是他的金刀,一並成了我的戰利品。”
錢明光從地上站起,拿著剛剛從地上撿起的金刀放在了李田的麵前,頗有幾分等待著大人誇獎的孩童的模樣。
聽到錢明光的話,李田那極其虛幻的雙眸中終是出現了一絲屬於人類的情感,出現了一絲欣慰。
“很好。”
“你,真的很好。”
“你比我要強,也比我要厲害,日後的成就定要是遠高於我。大漢有你,有霍將軍,李某還有什麼擔憂的嗎。”
“明光,記住了,以後,你不能在哭了,你現在長大了,你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天真的孩童了.......孫銘走了,我也走了,以後就沒人在能照顧你了,但是能在走之前看到你的蛻變,我真的很高興,我......沒有牽掛了。”
“不,將軍,您不會死的!”聽到李田的話,錢明光忍不住的大聲哭嚎。
李田笑了,“明光,人都有這麼一天,何況......”輕輕仰起頭,凝望夜空,這一瞬,李田似乎看到了三年前那座雁門郡的邊塞小城,他看到城裏的百姓在向他招手,說回家吧,他看到那些“賤民”兄弟捧著酒水,說好想他,好懷念他的一口一個賤民。
他看到背對著自己的那個趙大胡子,慢慢轉過身,張開雙臂,對他說......等你好久了。
“明光,我心中再無牽掛了,渾邪,敗在了我的手裏,也正是他的失敗,讓我為大漢,為將軍換來了獲勝的希望,雖然沒能親手殺了他,但我覺得,已經足夠了,我至今為止所做的一切或許不能償還我以前的惡行,但我......好累啊,真的好累啊。”
“我想回到屬於我的地方休息了,我想回到那個讓我日日夜夜魂牽夢繞的祁城了,那裏,是我的歸宿。”
李田輕輕一笑,仰頭對著夜空的繁星和身旁啜泣的錢明光說出了此生最後一句話。
“我這一生很短,隻有三年,在這三年裏,我走了一個圈,一個很大很大的圈,現在,我走完了,那個圈已經劃上了句號。”
“我......終於可以休息了。”
凝望著夜空,李田的雙眸在這一刻極近虛幻到了極點,他張開了自己的雙臂,好像要去擁抱什麼東西,鮮血幹涸的嘴唇輕輕張開,勾勒的嘴角閃過微笑,虛幻的雙眸飄過歡喜。
我的祁城,埋葬了我前半生的祁城啊,我李田,回來了.......
此生無憾已。
將軍的頭,猛地低了下去,張開的雙臂好似一葉無垠的落葉飄然落下。
但那身軀,仍舊依靠槍杆牢牢的站在原地,隻是沒了呼吸,也閉上了眼睛。
他回去了,回到了那個讓他魂牽夢繞的祁城。
久違了,我的祁城。
久違了.......那曾經的一切。
.......
“將軍......”
錢明光的痛哭聲響起,伴隨著他那雙膝跪地之聲。
錢明光跪在李田身前痛哭的同一刻,滿身鮮血的霍去病也到了。
注視著麵前那具千瘡百孔的屍體,霍去病噗通一聲,跪了下去,眼角灑過熱淚。
........
正如同李田這一生走過的那個圈,河西之戰這個很小卻又很大的圈,霍去病也走完了,同樣,他也劃上了一個完美的句號。
但那個句號......卻是用七千將士和李田的鮮血所勾勒而成。
這一戰,霍去病能贏,完全是因為李田,是他犧牲了自己,換來了霍去病和大漢的勝利,如果沒有他,霍去病早就敗了,他根本不可能用一萬人戰勝三萬匈奴騎兵的,還是在沒有任何地利優勢的曠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