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黃小偉親眼看到了李重俊一家上百口人被砍頭。
第二天,黃小偉親眼看到兵部尚書魏元忠被淩遲活剮。
第三天,黃小偉親眼看著一批批李唐皇室和文武大臣被屠戮。
第四天.......黃小偉親眼看著上千名犯人的家屬,拖著長長的隊伍,在官差的押解下,去向嶺南。
黃小偉知道,所謂的發配,其實再一定程度就宣判了這些人死刑。
古往今來凡發配苦寒之地者,過半都將死於半路,就更不用說是這些犯了大罪,沒有任何金銀打點官差的犯人,他們中的八成幾乎都會死在去往嶺南的路上,成為一具枯骨。
都是因為她,這些人.....都是因為她才死的,這些人....都是被她殺死的......黃小偉接受了這個觀點,他本不願信,可事實就擺在他的眼前,而他......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他要幹嘛?他接下來還要做什麼?
第五天,黃小偉孤零零的躺在酒樓的床榻上,不吃不喝,一直到第六天的傍晚,他才離開了酒樓,去往一座崔姓府邸。
這幾天裏,黃小偉看著那些無辜的大臣死在了少女的手中。
他的眼睛,已經看到了。
這幾天裏,隻要黃小偉在酒樓下吃飯,就能聽見百姓們對少女的議論,講著張柬之他們為少女編造出的一個個故事,再加上這幾日血雨腥風的長安城,殺得整座城市都布滿血腥味的都城,百姓們對少女的唾棄更是一重高過一重。
他的耳朵,也聽到了。
第六天的傍晚,徹底死心的黃小偉打算回家,可不料,當時正在床上躺著的他,門外忽然響起了一陣陣小聲交談。
“聽說了嗎,昨天有人親眼看見上官昭容去了崔湜崔大人的府邸過夜,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出來。”
“不是吧,這女人也太放蕩了吧,武三思不是才死嗎,她這就耐不住寂寞去另尋新歡了?”
“嗨,上官昭容,那可是上官昭容啊,饑渴到了什麼地步,你這些年還不了解啊,行了行了,別多說了,小心被人聽去,報告給那個表子,咋們可就全完了。”
腳步聲響起,門外的倆人離去。
黃小偉靜靜的聽著,他的臉上古井無波,大概是已經麻木了,但沒過多久,他還是支撐著自己那傷痕累累的身體,從床上爬了起來,向人打聽了一番崔湜的府邸後,立刻拄著拐杖,向哪裏趕去。
........
夜晚的長安街頭,仍舊繁華,絡繹不絕的人群行走在寬敞的大街上,享受著長安獨有的夜生活,人群中一位拄著拐杖,渾身上下散發出惡臭的年輕男人,吸引住了大半眼球,也讓四周的行人對他不斷投去鄙夷的目光。
他的附近是空的,周圍所有路人都會用手掩住口鼻,厭惡的躲閃到一邊,仿佛這個人的身上有某種病菌一般。
“你看那人,真臭。”
“就是就是,臭死了臭死了,臉上還髒兮兮的,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
“肯定是欠債不還被人家債主追上門狠狠的教訓了一頓,你們看看他那條腿,到現在還留著血呢,趕緊離他遠著點,這種人,就倆字,晦氣!”
黃小偉絲毫不介意那些鄙夷的目光和話語,他就拄著拐杖一步步走著,一步步走向那位崔姓大人的府宅。
不過剛剛路人的一句話,還是讓他的那顆心生出了點點波瀾。
欠債不還?你說的很對,不過我是替人還債的那個,我是這一身傷是替她還的孽!
也就在黃小偉離開酒樓的同一時間,兩名身材健壯,一身百姓服飾打扮的壯漢,默默從陰暗角落中走出,於人群中凝望那一瘸一拐離去的身影。
“告訴娘娘,他已經去了。”
“諾。”
跟之前房門外一般無二的聲音自他們的口中傳出。
........
一瘸一拐的黃小偉,再走了將近一個個半小時才從朱雀大街走到長安西城的兵部侍郎,崔湜府前。
長安城,在這個時代,這是一座近乎夢幻的巨城,它有著上百萬的人口,是當時天下最為巨大,也是最為繁華的都市,在同一時期,沒有任何一座巨城能比得上長安,能比得上當時這個東西方交彙的都市。
時間將近晚上十點,崔湜居住的這條大街上,已經看不見多少行人,諾大的長街,隻有這座兵部侍郎的府邸最為引人注目。
站在街道對麵的黃小偉,默默凝望著眼前這座大門緊閉的宅院,看了一會兒,黃小偉默默的站進了身後的胡同內,依靠兩側的磚瓦,隱藏住了自己的身形。
他不可能進去的,在沒有任何人的幫助下,黃小偉是不可能大搖大擺走進當朝兵部侍郎的宅院。
既然進不去,那就隻好等了,慢慢等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