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柴在火爐中灼灼燃燒,“砰砰,”的打鐵聲不絕於耳。
悶熱的鐵匠鋪,讓人喘不過氣。
龐大威武的身軀站在爐灶旁,揮舞著手中的巨錘,一下又一下的敲打著那剛剛燒至成型的劍胚,額頭的汗水順著雄武的臉龐,滴滴滑落。
看著正在打造利劍的他,仆多伸手擦了擦額頭的汗珠,用手一邊扇著風,一邊看著鋪子外麵的景色,道:“其實你完全沒必要這樣。”
打鐵的身影頓住了,放下了手中的巨錘,他淡淡道。
“不這樣,還能怎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到底做過什麼。”
仆多歎了口氣,背手而立,眸光陷入悠遠的回憶,“當年你,我,老趙,老高,還有......還有老李,我們五個一同跟隨將軍出征河西,我們是一塊從皋蘭山腳的屍堆下爬出來的人,咋們之間沒必要說這些,何況將軍那個人你也知道,他不在乎那些東西,他一直都把咋們這群老兄弟看的很重。”
“正是因為他把我們看的太重,我才沒臉去見他。”張太戍沉聲道。
仆多攤開了手,滿臉不忍,“可你也沒做過什麼啊,將軍也從來不曾怪過你,你說你這是何必呢?何必這麼糟蹋自己!太戍啊,聽我一句勸,別這麼倔下去了,你已經沒了一條腿,你已經為了大漢,為了將軍,變成了個瘸子,你縱然是做過什麼再天理不容的事情,也夠了。”
“昔日的雙刀大將,昔日能砍下河西第一勇士盧胡王左臂的張太戍!已經整整打了四年的鐵啊!”
張太戍拿起肩膀上掛著的白布,擦了擦額頭的汗,苦笑一聲道:“有些事不是別人原不原諒你,而是你自己能不能原諒你自己。”
望著燃燒的爐灶,望著那血一般殷紅的顏色,張太戍眸光虛幻,沉聲訴說,“知道嗎?這些年,我一直都忘不了那一天,一直都忘不了老李走的樣子。”
張太戍微微仰頭,呼出了一口氣,“其實我真的蠻想跟他一起走的,但天意弄人,老天拿走了我這條腿,卻沒拿走我的命,想來.....他就是想讓我承受折磨吧。”
仆多沉默了,他不知道該怎麼勸說張太戍,即便他今天來很大程度上還是霍去病的授意,可他知道,張太戍.....你是勸不動的。
當年跟隨將軍出征河西的這一萬將士,有一個算一個,全特麼死腦筋,沒一個知道變通的,但.......也正是那群死腦筋,那群硬骨頭才撐了過來吧,才贏下了那一戰。
張太戍拄著拐杖,坐在了身後的椅子上,摸出腰間的酒壺,狠狠的灌了一口,隨後一抹嘴,“別說我了,說說你們吧,前幾天,你們跟著將軍出征了?”
仆多笑著拿過一張椅子坐在了他對麵,“怎麼,你也知道了?”
張太戍大笑一聲,“廢話,你們回來的那天,直接大搖大擺的從長安東城門走了進來,我會看不見,還......還帶了兩千多的屍體.......”
仆多沉默了,從自己腰間摸出酒壺遞給了張太戍,“喝這個吧。”
張太戍看了看仆多的酒壺,笑問:“怎麼,不想告訴我?老子現在雖然是個鐵匠,但好歹......也是自己人吧。”張太戍的虎眼,瞬間黯淡了下去。
仆多扳起臉,“說什麼呢,我會不告訴你嗎?再說了,這長安城裏的達官顯貴哪個不知道前幾天霍將軍率領二十五萬大軍出征,我有必要瞞著你嗎?隻不過是......隻不過是這件事太大了,我得慢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