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子 異域之夜(上)(1 / 2)

當這頭“野獸”闖進這座城的時候是深夜。黑夜之中的都城就像是冰冷的黑色鐵塊,就連那溫和的紅色雙月於此刻也顯得陰冷許多,仿佛被裹上了一層冰。地麵劇烈的振動,引得守城的軍人進入警備。城頭的弓兵拉開弓弩,軍士們紛紛抽出刀鞘裏的尖刀,甚至就連那些軍官們都將自己的火藥銃紛紛對準夜色之中的那位不速之客。但當那頭“野獸”在城門外輕聲喘息之時,竟讓這些軍人不敢輕舉妄動,與此同時他們也更加害怕駕馭這頭野獸的主人。這世上有三種人,騎馬的先生,騎牛的書生,騎驢的小生……但又有誰能駕馭一隻妖獸作為座駕呢?這頭凶殘的妖獸額頭被一根釘子釘死,並被符文死死困住。頭部被厚重的鐵甲所覆蓋,隻露出車輪般大的猩紅眼珠。借著光,軍人們看見了妖獸身上鐫刻著的陣法符文,符文上流溢著血紅的光。嘖嘖……一隻妖獸居然就這樣被一個人類圈養成了自己的代步工具,淪為了和家畜一樣的地步;被套上屈辱的鎖鏈,被刻著封鎖行動的符印紋路。城門下,一位長官壯著膽兒,動身踏出,在那隻妖獸不遠處停下,他高聲問道:“請問是東域來的牧先生嗎?”車內傳出低沉的老人聲,對方回答:“嗯,受家主之邀而來。”這位長官終於鬆了一口氣,懸著的心也落了下來。他朝著後麵的軍人打著手勢,示意打開城門。在這個冰冷的夜晚,都城迎來了一位特殊的客人。車輪滾滾前進,在這異鄉之城中緩緩前進,在這座都城之中,一股特有的味道猶如陰魂般纏在這輛車上。不一會兒,妖獸停在一座宏偉的建築之前,一身黑袍的老人走下車,冷冷四顧,他抽一抽鼻子,感受著異域特有的硝煙味。這位老人無法估計他的年齡,滿頭的白發可是你卻無法從中尋到蒼老的氣息,他就像一隻伺機而發的妖獸。臉上的皺紋依然掩蓋不了他刀刻一般的堅硬,與其銳利的目光對視仿若盯著緊繃著弦的弓弩,長久的旅途並未為他帶來絲毫的疲倦。一種陰鬱到發冷的氣質很容易讓人聯想到趕屍人。他穿著堅硬的黑色長袍,那是東域的樣式,寬口領子,大長衣襟,繡著深藍色的邊,腰間是珍貴的玉帶,還係著一根紅繩吊著代表其尊貴身份的玉牌。格外顯眼的是,他提著一個黑色牛皮的箱子。這種做工的東西,隻有西域才能買得到,於是這令人更加好奇裏麵究竟藏著什麼東西。看外表,這位東域的先生,更像是一頭冷血的妖獸。異域的冷風吹過他,空中彌漫著某種令他歡喜的味道。他的目光穿過黑夜,眺望著這座依山而建的宏偉建築。這是一座宏偉而又古老的高塔,由結實的白磚和灰泥漿混合砌成,而且據稱塔頂是由天外玄石所鑄造。這麼古老的工藝證明了這座高塔存在已逾兩個世紀,但是她卻屹立至今,成為一座標誌權利的建築。這座偉大的人類造物直插雲霄,甚至遮住了一點月色。這座高塔傲視這座城的一切,包括天空的雙月。這裏在西域被稱之為聖地,那個高貴家族的居住之地。一位身著黑色軍服的軍人從背後逼近了這位長者,在他胸口刻著一個字,但在黑夜之中難以辨別,唯一能看清的是他衣襟間的古怪紋路。這個紋路最早能追溯到人類與古妖的戰爭,它代表著一個特殊的組織——立黨。隨後軍人躬腰行禮,然後指引著這位長者跟隨自己進入這座神秘的高塔。偌大的塔很是安靜,但這並非代表塔內是寂靜的。窗邊的燭火忽滅忽明,牆上有著奇怪的黑影扭動過;然而這並非是最為奇異的,各式各樣的幻象在窗口飄進飄出,仿若鬼魂。牧先生不由得皺眉,問:“這裏鬧鬼嗎?”軍人笑了笑,打趣道:“若是這樣,那倒就不勞煩先生了,我們南域的捉鬼先生一抓就是一大把……我聽上麵的人說,好像是因為小姐控製不了自己的力量。”牧先生心裏一驚,在塔中出現的各式各樣的幻象,說他們是鬼魂並非是很恰當。準確來說,是某種意象的具體化。這些瘋狂而又怪異的景象如同在夢中所見的那般,倒立行走的人,奇形怪狀的怪物,與鳥一起飛行的魚……它們皆是由於某種強大的力量塑造而出,在這座高塔之中上演著沒有觀眾的獨幕劇。導致這一切的竟然是一個小女孩?軍人的腳步停了下來,他們離高塔的頂層隻有一扇之隔,他說:“先生,您請進,家主在裏麵等您。”牧先生點頭,提著自己的黑色箱子,推開了這扇鋪滿灰塵的舊門……於此時,他清楚地感受到了軍人的身體驟然繃緊,陷入了警惕之中,就好似那扇門之後會撲出什麼凶猛的妖魔鬼怪。然而當他推開門之時,卻隻有溫暖的月色如同潮海一般傾泄而出,隻不過這股子死寂令他有些不適。軍人目睹老人被黑暗淹沒,就好像是被地獄淹沒。他不禁輕聲低喃:“東域的先生,真有那麼強嗎?”隨後,軍人迅速離開這裏,一道命令高效地傳入整隻軍隊之中。所有的軍人嚴陣以待,包圍了這座高塔,無數位極具偉力的結界師,則同心協力施展開一道結界裹住了高塔,徹底封死這裏。從此刻起,這座高塔陷入真正意義上的死寂,沒有任何活物能夠活著離開這裏。“隨時準備動手,家主說,一旦有任何異變,就直接毀掉天荊塔。”軍人命令道。他抬頭看向這座高聳入雲的尖塔,這代表著南域的榮耀,無數年輕人都曾夢寐以求進入這裏為家主效命,但是如今卻不得毀了它。“畢竟,若是放出裏麵的東西,毀的可不僅僅是天荊塔啊。”……高塔頂層裏如高山,如海洋般的燭光,照亮這裏宏大的天穹以及神秘的壁畫。成千上萬支白色蠟燭在一處水麵之上依次點燃,圍成了一個圓,其中心是一根黝黑的柱子。牧先生認得這種儀式,古時,為了暫時封印強大的古妖,就會采用這種特殊的陣法。將古妖用一根釘子釘死在清柱之上,然後在其周圍畫圓,形成陰陽凝聚天地之勢,將古妖直接封印入這個圓中。不過令他奇怪的是,那黝黑的柱子並非是“清柱”,而且這些蠟燭雖然形成了圓,但是他感覺這卻像是在以示祭奠。牧先生朝水池邊的長桌走了過去,行禮:“家主。”這是一個全身籠罩在黑袍之中的男人,甚至連頭都用兜帽遮住,不過在聯想到其姓氏之後,牧先生也隨之釋然。隻不過他身旁那嬌小的小女孩是怎麼回事?即使對方也用黑袍遮住全身,但是她那股子美依舊遮擋不住,令月色都淪為陪襯。或許她就是那位傳說中的小姐?“牧先生……”男人點頭示意,“我知道東域人一向信守承諾,但是此事關乎於我家族的命運。所以為了保險,希望牧先生能夠在這上麵簽字畫押。”男人遞過去一張紙,上麵寫著重要的條約事項,以及牧先生所需要做的事,但這並不能令這位東域遠道而來的客人感興趣。在草草簽完字後,牧先生問:“家主,我聽說這些異變是由於小姐的力量失控造成的……但是現在,”男人打斷了他,敷衍地解釋道:“這畢竟是我們家的醜聞,所以有所掩蓋也是正常的。多餘的內容我並不想讓牧先生知道,牧先生隻需要殺死那東西就行了。”牧先生皺眉:“殺死那東西?”他轉過頭,定眼看清了幽深黑柱所綁著的東西,“沒什麼問題,隻要家主把東西準備好了就可以。”“沒有什麼問題?難道牧先生……不想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殺死那東西?”男人在他背後若有深意地問。牧先生不可能沒注意到這個端倪,雖然自己作為一位東域的先生,有時候會接這樣的活兒。但是要殺死某個東西,那他為什麼不親自動手?因為這世上可沒什麼這男人殺不死的……即使是一隻古妖。礙於對方的身份,牧先生畢恭畢敬地回答:“既然是家主的命令,那我就奉命執行就是。”男人一笑,改變了之前的態度,說:“嗬嗬……其實並非是要殺死它。我聽聞牧先生不僅僅擁有先生的力量,同時也專研許多西域禁忌的術式。我想知道,牧先生能夠把他做成容器嗎?”“容器?”牧先生驚疑。男人極其肯定地回答:“對,就是容器!我在西域的一些古籍之中了解到,可以把力量存入一個容器之中,供他人使用,我想牧先生在殺死對方之後,把他作成容器。”牧先生一愣,在短暫的思考後回答:“這可是禁忌啊,足以讓我下十八層地獄。”麵前男人並未多言,隻是伸出了兩根手指……示意自己會為他增加兩倍的報酬。有錢能使鬼推磨,這手筆,即使讓自己去屠妖他也義不容辭。牧先生一改臉色欣然承諾,“沒問題,家主會得到自己想要的。”男人滿意地笑著,隨後將自己身邊的小女孩推出,溫柔地說:“去見他最後一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