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夏季的蟬鳴總是那麼惱人,它們竭力的嘶叫聲無時無刻不再提醒著唐玉,這個夏季還有很長一段時間。那些煩悶的風從某個角落吹來,帶著腐爛青草的味道幾欲令人窒息。唐玉握緊了拳頭,呼吸漸漸不穩,她在努力嚐試著讓自己冷靜下來。……但是這夏季的風終究是那麼惱人。唐玉受夠了,她憤怒地跺腳,眼睛睜得大大的,朝著那個混蛋惡毒地罵道:“你這臭傻逼,去死吧,你最好給我死在那裏。”隨後,唐玉將老先生的叮囑,將學院交給自己的任務統統踩在腳下,還順便吐了一口吐沫。這個混蛋總是一次又一次地打破了唐玉的底線,這個徹頭徹尾的瘋子完全將別人的生死於不顧。她受夠了這一切,不再有任何遲疑,直接轉身離去。在一塊巨石後的玉璕,悄悄地觀察著前麵的動靜。邊緣的妖獸被他很好地處理掉後,他將那些妖獸血抹在自己身上以逃避那些嗅覺極其靈敏的妖獸追蹤。這是老獵戶慣用的伎倆,獨自一人行動的時候總是需要偽裝,隻不過玉璕可沒有那些老獵戶如此好的身手也沒那樣豐富的經驗。半響之後,玉璕將自己手上一沾滿自己鮮血味道的碎布裹著石頭朝著一邊扔去……這是妖獸的天賦與本能,它們難以拒絕人類鮮血的味道,就像是搖尾乞食的狗,在那東西落在它們不遠處的那一刻,聚集在玉璕前進道路上的所有妖獸蜂擁而去,趁著這片刻的間隙,玉璕迅速行動,亡命似地往前奔去。這是他暫時的計劃,也是不得已的計劃。這並非是在下棋,在下棋之時,他能夠做到統領全局,可以推演到十幾步之後的複雜情況。但兵無常形,水無常勢,所有的計劃已經被全盤打破,他現在不得不采用最為魯莽也是最為直接的方式——直接從妖獸群之中穿過去,到達思過閣。至於如何打開思過閣,這是他能夠活下去之後才考慮的事。再一次的,玉璕如法炮製扔出自己最後一塊沾血的步,在心中默數幾聲之後,玉璕迅速起身開始奔跑,然而就在此時,異變驟生……一隻白色如同狼般的雙頭妖獸正盯著它,這是一頭幼獸,從它每個頭上的獨眼便可以看出。玉璕立馬拔出刀,在這隻妖獸做出反應之時,迅速壓進,一刀砍掉它的頭。但,這是徒勞的,另一邊未能及時砍掉的頭發出了痛苦的哀嚎聲。玉璕環顧四周,在發現一處一處隱蔽的亂牆後,托著這隻妖獸的屍體迅速躲進亂牆堆裏。玉璕大口呼著氣,手忍不住地哆嗦。在他腳邊,那隻妖獸另一個頭正咬在他的大腿處……這是他離死亡最近的一刻,玉璕忘記這種“脊椎妖獸”的致命傷而是它的脊椎,正如蛇一樣即使砍掉它的頭,依然能夠活動。但幸運的是,砍掉它的頭也不至於自己的腿被咬掉。妖獸憤怒的低吼聲猶如夢魘一般折磨著玉璕,它們的喘氣聲令玉璕繃緊了自己的神經,甚至讓玉璕聽見了自己汗水落地的聲音。那就像是一個沙漏,喘氣聲越近也宣告著玉璕的死亡臨近。玉璕並不害怕痛苦,也有了死亡的覺悟。但是他憎恨自己的懦弱,源於本能的求生欲望讓他膽小地縮在這裏,乞求一絲神的眷顧能夠然他僥幸逃離這裏。玉璕憎恨這樣的自己,被自己的懦弱束縛,淪為其奴隸,變成一種工具。於是就這樣,某種堅決的意誌開始壓倒他的理智。玉璕開始伸出手拉住某塊牆,用腳踢開那隻妖獸的頭,灼熱的目光緊緊盯著妖獸來回巡邏的間隙。他有那麼一絲機會,也隻有那麼一次機會……那瓶沙漏已經快要見底,而玉璕已經厭倦了將自己的命運交給空無的幸運,死亡能夠帶走他的肉體,卻無法支配他的靈魂。碎石塊微動,異聲突起,妖獸敏銳地豎起自己耳朵,但這已經晚了。當它準備發動攻擊之時,意識之中隻剩下一團高大的黑影。一個人類從某處躍起,手中的尖刀折射出刺人的日光,那種爆發性的氣勢猶如山嶽倒塌……黑影隨風而至,隨後,鮮血四濺而出。玉璕拔腿開跑,篤定地朝著思過閣的大門奔去。可就在那一刻,他清晰地聞到了空氣之中彌漫著的血腥味,和他站在屠夫身邊目睹一頭豬被宰掉時候一樣,凝重卻充滿著興奮。隻不過,現在角色的位置已經被改變,玉璕變成了那頭綁在案桌上的牲畜,隻有鋪天蓋地而來的絕望。周圍的妖獸朝著玉璕迅速奔去,它們或振動著雙翼,或發出嘶嘶的低吼聲,或喜悅地賣力前奔。隨後,聚集的妖獸越來越多,嗜血的欲望驅動著它們的四肢迸發出驚人的力量,僅僅片刻,便追趕了自己的獵物。一隻狼形妖獸高高躍起,鋒利的尖爪伸向前麵的人類,然後在電光火石之間直接將其撲倒在地。比背後刺痛聲傳得更快的是玉璕的反應,在那隻妖獸將自己撲倒在地的前一刻,玉璕翻過了身,自己的刀又快又恨地抹掉了那隻妖獸的喉嚨。但這是徒勞的,對於這群妖獸來說,已經倒在地上的玉璕和食物並無區別。它們一擁而上,試圖用自己的速度為自己掙得一份廉價的午餐。這是妖獸界的準則,跑的最快的永遠是能活下來的。玉璕亂揮舞著自己手上的刀,以此作為自己臨死前的搏命。一種未言的憤怒擠壓在他的胸口處,熊熊燃燒……而這股未曾發泄的烈焰終究是化作了一枚種子埋在他的心頭。他憎恨這些下賤的畜生,它們野蠻地闖進了這個世界,毀掉了他所擁有的一切——玉家,小升,自己大哥……甚至包括那些經常和自己打架的小混混。他本該擁有的寧靜美好的一切,盡數全毀,毀在了一群畜生身上。他發出和那些妖獸一般的嘶吼聲,亂揮舞的尖刀狠狠地插進任何意欲接近他的妖獸,用一種狂怒的姿勢抵禦這一切……但無窮無盡的妖獸終究會將他撕成碎片,而歲月將會把他變成一堆枯骨。可就當玉璕手中的刀落下之時,一聲清脆的嘯吟傳入他的腦海裏……狂風大作,風雲突變,一道黑色的閃電硬生生地撕掉這些妖獸所組成的防線,來到玉璕跟前。玉璕驚喜地伸出手握住對方,隨之一躍而起。“是這小家夥帶我來的。”唐玉指著這隻猶如長蛇一般的飛行神獸——螣蛇,忿忿地解釋。可未當玉璕開口,巨大的撞擊突然發生……螣蛇發出淒慘的嘶吼聲,整塊身體無力地墜落地麵。一隻突然出現的巨大妖獸踩住它的尾巴,將它直接從半空之中拖甩在地上。墜落在地上的螣蛇奮力撕咬著任何欲靠近他們的妖獸,巨大的雙翼扇起陣陣狂風,意欲嚇走這些虎視眈眈的妖獸。可當一雙碩大的巨瞳盯著它之時,它氣焉焉地盤踞在了唐玉周圍,如同孩子一般尋求著保護。“骨獰”玉璕心中咯噔一聲。骨獰這種大體型的妖獸是和妖獸潮一樣都是在界線山闖蕩的人不願意遇見的東西,它們頭上猶如牛一般的黑色雙角一直被視為是聖物,不僅僅可以一擊輕易地摧毀一座山峰,甚至還可以引起雷電,若不是這種妖獸心智低下,否則就和古妖並不兩樣。它們不僅僅擁有粗壯的四條腿,甚至還擁有著和那些神兵一般鋒利的巨大雙鉗。縱使它們心智低下,但是絕對壓製性的力量使任何人都唯恐避之不及。“看起來這家夥並不是很好惹……”唐玉喃喃。“不僅僅是看起來,這東西是骨獰。”玉璕在一旁補充。唐玉咧開嘴,氣洶洶地道:“真高興我家玉少爺還是那麼幽默風趣……那麼,玉少爺你準備是用牙齒要死它,還是用指甲戳死它?”黃土一抔,遠不及雲下險峰,既不能掀狂風,亦不能陰雷雨,但其唯一所及——葬三千白骨。風沙一動,熾熱的日光撕裂了幹枯的大地,這夏季的風因為死亡而多了血腥的味道。空氣之中某隻妖獸磨骨頭的聲音逐漸擴大,然後變成了號角,成為了狂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