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千裏兵地,但聞妖鳴猿啼。淩厲的刀氣化成了實質,那一瞬,空氣被瘋狂抽空,平淡無奇的一刀,直挺挺的,卻無法阻擋。他們停在了能觀望的遠處,但那一刻讓所有的人窒息。妖冶的紅光轟碎了林龍上方凝聚的所有勢,他鬆開了手,嘴角流著一絲不該沒有的微笑,而此時,太陽即將升起。刀刃停在了林龍的頭上,瘋狂碎裂,可是僅僅是一刻,他周圍的泥土猶如狂龍卷席而上,死死咬住刀刃,林龍最後的一點人類特征也逐漸消逝,他發出野獸般的低吼,脫離了地麵。更多的泥土彙聚著,盤旋在上方,刀刃陷進了不見底的海洋裏。他向前踏著,每一步,都伴隨著刀刃的碎片。可是就在下一刻,一道無盡的低吼,更像是悲憤,蒼白的刀刃鍍上了滴血的紅色,那道身體上,灼熱的溫度將空間燒的扭曲,水霧遮住了他大部分的臉,折刀歡快的鳴叫著,得到鮮血的愉悅。刀刃狠狠地切下,輕鬆如切菜。突破掉了泥龍,斬切。歇斯底裏的嘶吼聲伴隨著這無法匹敵的一刀將這一切拖入黑暗的深淵。那裏白霧一片,世界都是白的,唯有地麵上的滿是鮮血,才知道這兒的殘酷。深陷的瞳孔裏如同燒糊的鐵鍋,黑洞洞的一片,那把永遠不會鬆手的匕首孤零零的躺在坑窪不平的地上,刀柄上的紅布隻剩下一個死繩結,那裏包裹著一個殘軀的字“林”,那具可以算作人類的身體在輕微抽蓄著,胸口的殷紅散去,露出千萬節的小骨,上麵刻滿了密密的小體符文。林龍拖著殘腿,青色的鱗片上殘留著一行痕跡,他不緊不緩地走到林度麵前,用手抓起他的頭,然後捏住對方的下巴以讓對方能注視自己。林龍看著天邊的一抹紅,用教育似的口吻說道:“這是一個新的紀元,我不願像狗一樣活在人類裏,好人和壞人創造了曆史,庸人則繁衍後代。你們不能明白這個道理,如果做不了好人,那就寧願去當一個十惡不赦的混蛋。我們是半妖,既非人類,也非古妖……從出生我們就已經注定了活在黑暗裏,難道我連渴求陽光的能力也沒有嗎?哥哥是懦夫,你也是懦夫,林度你難道就不想帶小青看看外麵的世界?但我們是半妖,人類會允許我們離開那個牢籠裏嗎?你騙了小青,也騙了自己,可笑!”林度的喉嚨咕嚕著,手盡力像往前抓,想再次握住那把匕首,林龍輕踢開了匕首,提起林度的頭,往後轉,然後不屑地說道:“看看你的那些所謂的朋友和兄弟,你用性命為他們換來了撤退的時間,可他們現在在害怕你,僅僅因為你的外表跟一隻古妖一樣!”幾乎每一個人都顫栗地往後退了一步,那張熟悉的臉已經被猙獰和恐怖所代替,燒掉了的雙眼,用空洞看著每個人,卻讓每個人都感到不寒而栗。每個人就這樣呆立在了遠處,林龍的臉上帶著嘲諷,雙方其實隻有百步之遙,但卻隔若天河,他們在沉默著,盡力不向那兒望去,或看著天,或看著自己的腳,或看著周圍的人,冷漠得就像路人,慢慢地,林度抬起的頭不堪重負倒在了地麵上,地麵不知為何如此冰冷,仿佛凍土,他的思維也因為這股冰冷被凍結。林度沒死,但是和死人有什麼區別嗎?韓蓁蓁奮力地推開了擋在前麵的人,盡力往前奔跑著,心頭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緊著,一種難言的悲愴,一種寥人的落寞。她終於推開最後一個人,鬆了一口氣,放在那個人肩膀上的手卻無力放下,無助地顫抖著,她先看見了一雙空洞的眼朝著黃色的泥土,隨後又看見一群茫然而又冷漠的人。不知道為什麼,她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和他見麵的時候。踢掉了拖鞋,光腳在地板踏出陣陣的歡樂聲,她拉開門,閉上眼,奮力擁抱著,卻發現沒有平時那種溫暖和厚重。“怎麼,小蓁,不喜歡爺爺了。”依然是那悠悠的聲音,她連忙鬆開了手,那是一個小男孩,他的臉上還有少許紅色的痕跡,皮膚有點黝黑,呆滯的看著自己的身後,衣服隻有一件淡淡的黃色裏衣,顯得有點單薄,他的手死死地捏著一包油紙,另一手不知所措地擺著,身體不住得打著寒顫。未言一語,韓蓁蓁脫掉了自己的外套,套在了男孩的身上,男孩的嘴微微張開,想要說什麼,卻發現什麼也說不出口,顯得有些搞笑。這些沉重的記憶就像是濃厚的悶煙圍繞著她,讓她無法思考,也無法判斷,她明明覺得這很荒謬,但卻沒辦法說出來,當她再一次的看向那裏之時,悲愴的淚水決堤般凶猛湧出。林龍再一次抬頭看著天,嘴念念有詞,像是僧侶的頌喃。林龍鬆開手,憐惜地看了一眼,然後朝著地上一塊雜草,吐了一口吐沫,然後鞋踏了上去,使勁旋轉,又一搓,慢慢地抬開腳,那裏隻剩下了破爛的草根,青色的汁流了一地,淋漓的如潑墨。整個世界是如此安靜,他們就這樣看著林龍做完了這一切,沒有一絲好笑,每個人心中都感到了一股驚悚,林龍揭起了他們心中最不願看到的一幕,那是不堪,屬於人類理性的不堪,將他們的靈魂打進了地獄。韓蓁蓁站在所有人跟前,麵無表情地開口:“你們都是羸弱的人類,害怕所懼的,從不願去麵對自己的不堪,然後不留餘地將理性埋葬,變得更像是一個弱者或者是懦夫。”全身黑色的她就像是一個送葬者。“而我終有一天,會將它們一個個又一個的送進墓地,全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