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鋒之上纏繞的黑氣慢慢升騰,兩把刀上的符文依次點亮。陰影之中的三個人屏著呼吸凝視著一切,可是那兩個人始終未朝他們看過一眼,他們始終自顧自地說著,似乎忘記自己身處絕境這個事實。在他們的四周,堆積著數不盡的妖獸屍體,那股血腥味和惡臭味在空氣之中發酵,微微有些酸,可他們並不在意。三個人彼此相望,出於某種情緒他們保持著沉默。這一次,洛寧依舊沒讓他們失望,殺死唐玉,將會是莫大的功勞,讓他們能夠在家族之中站穩一席之地。但是當他們發現唐玉孱弱得如同一個殘廢之時,出於心中的高傲,自己並沒有動手,隻是驅使附近的妖獸對他們進行不畏死的進攻,可隨後那個擁有驚世偉力的先生讓他們對於文啟學院更多了一份敬畏與忌憚。本是強弩之末的唐玉和那個普通人類扛住了整整三波衝擊。而當那個男人護住身邊那個受傷的女人,慢慢收回手中的刀,開始安靜地聆聽對方的遺言之時,他們不約而同選擇了沒有出手。那裏擁抱著的兩人有一股扭曲的破敗美,就像是擁碳自殺的情人,他們尊敬這份美。林楓看著那個男人,突然心生妒忌。林楓是沉默而又孤獨的,而這樣的他代表了強大。他擁有著長老們的意誌,也擁有純淨的血脈。在過去那段不透氣的苦悶時光裏他因為某種原因一直磨礪著自己,而當認為自己足夠強也足夠冷酷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現在隻有沐浴在戰爭之中他才能真正的長大,於是他選擇從那破敗的陰深地走了出來。此時此刻他在陰影處觀察那個人類年輕人之時,手一直摁著。即使對方的心思一直都在邊上那個女人。可是林楓一直死死地盯住對方每一寸,手摁著,他的眼甚至有些猩紅,直到對方開始起身,直麵他們表現出最後的遺誌。“我不得不警惕。”他聳聳肩,為自己的失態隨意解釋道。“我覺得理解那個家夥的眼神,所以我必須警惕。”他突然覺得有些煩躁,他真不想給手下解釋這麼多,但是內心的感覺還是壓住了他。……刀鋒之上的四道黑色的符文瞬間化成了黑霧散去,玉璕的喉嚨咕隆著,醞釀著,惡狠狠的決意壓製在那隻最為巨大的灰色妖獸之上,隨後被一陣怒鳴震散,似鬼在原野裏哀嚎,瘮人不絕。骨獰千萬的骨頭劇烈重組著,如巨刀一般的前肢頃刻間便被紅色所覆蓋,黑霧和紅浪撞擊在一起。骨獰是以前玉璕絕對不願意麵對的妖獸,妖獸之王?這樣的形容並不是很恰當,因為每一個見過它的人都沒有或者回來,稱之為死骨或許更為恰當一些。它代表著妖獸食物鏈的頂端,是裏區傭兵的噩夢,即使先生,都唯恐避之不及。可是失去理智的玉璕展現出了從未有過的決意和憤怒,他狠狠地踩住地麵,左手反握住那把黑色小刀,順切而上從未思考過這樣做的後果。他讓自己的憤怒淹沒了自己,並把這一切宣泄在這一場廝殺之中,直到自己死去。這是老師曾經贈與他的“雨燕”,刀藏於袖中,如飛燕靈巧。那把刀是黑色的,如同雨燕的翅膀,那不知名的妖獸皮有著妖冶的美感,刀鐔樸實無華,灰色的金屬沒有光彩流溢,刀刃仿若人受傷的傷口。整把刀沒有任何出彩的地方,這是扔在地上都無人願意折腰的破刀。但是唯有沉浸血腥味多年,瘋狂且致鬱的殺手才能明白這把刀和妖嬈般婦人一樣的致命。看著與骨獰戰鬥的玉璕,林楓發出癡迷的笑聲。那個神秘男人擁有致命的誘惑美,他的刀,他的力量,他背後的一切猶如一個黑洞將他卷入泥沼之中。當這個男人的氣勢達到頂峰之時,自己將輕自把對方送入墳墓,以示尊敬。這麼些年玉璕一直把這把刀藏在大衣內,從未使用過,就像是把它當作了紀念品,而非兵器。而殘酷的事實已經告訴他,兵器永遠是用於殺戮的。他曾以為的逃掉,不過是孩子的幼稚,當雨燕的切割聲再度傳入耳朵裏之時,玉璕終於承認自己的確很享受這個過程,他也明白了自己當初為何在與唐玉比武的過程之中感到了快感……因為玉璕屬於這裏,屬於這個血腥的戰場,正如蕭尋對他所說的——玉璕,你擅長這個。他已經不知道自己是為何而揮刀?自己為何還有反抗?他很清楚的明白不是那個女人留給他的強烈求生意誌,因為在雨燕刺入妖獸體內之時,他發現現在所做的事和那天殺掉刺客的性質是一樣的,他在渴望著這種東西,然後渴望著和唐玉一起死去。黑色燕刀輕巧地掠過,風聲呼嘯,黑霧盡數消融。雨燕並沒有輕鬆切過,黑色的刀刃如同陷入了時空靜止之中。黑霧裏,那隻巨大的妖獸露出了它真正獠牙。青色的鱗片反射著黑色的烏光,那是一條蛇尾,盤成一條巨大的圈,上身挺立,青黑色的骨頭暴露在了空中,有的倒立如鉤,有的直掛冷鋒,有的流著滾燙的鮮血。玉璕手握緊了雨燕,他對此並不在意,他如同喪失掉所有意誌一般,內心隻保留著對於殺戮的本能。而在他從未在意的間隙裏,他的手心之中有兩道符文綻放出細細的光芒,那些回路順著他的血管流淌至全身,悄然改變著他的身體。玉璕爆發出與自身實力不符合的強大力量,右手之中的獵刀刺進那道類似於領域的厚重薄膜裏,一切的阻礙都被清除。他迅速側身,手融進了刀柄,提刀,後滑。他的身形直接沒入骨獰的範圍內,一刀滑下,就像刀從大雨裏割過。那隻巨大妖獸的前肢被盡數切斷。玉璕就這樣在它的攻擊範圍內,從容不迫,一意孤行,從不退後,刀隨意揮灑,每一次都帶起肮髒的黑流噴灑。沒有任何的計劃,沒有任何的支援,沒有任何的術,隻有欣然揮刀,肆意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