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昏暗,大雨磅礴。灰色的世界裏,冰冷的雨侵蝕著石灰岩的建築,空無一人的大街上,突然出現大量著裝統一的行人,當他們路過之時,隻有濺起的積水聲,就如同黑色的行軍蟻一般朝著某個目的地瘋狂行進……從睡夢之中驚醒的玉璕慌亂地亂舞著自己的手,那個動作就好似將要溺死之人看見了水麵上的浮木。而在意識逐漸恢複之後,他立馬想到自己是睡在窗邊的。玉璕恐慌地望向四周確定自己是否已經被摔死,心裏不斷罵罵咧咧說自己為何這麼蠢,居然坐在窗戶上睡著了,自己的一生居然就這麼不明不白得交待了,而且他連大先生交給他的任務都沒有完成,不是因此英勇犧牲,而是和小女孩在一間房裏。玉璕想到這裏,不由地捂住臉……一股特殊的花香味就此充斥在大腦裏,玉璕難以置信地看著手中的水,低著頭聞了聞,那股好味的味道讓他終於讓他冷靜了些,玉璕環視看清了周遭,鬆了一口氣。以前聽大哥吹噓說,林家大小姐洗澡的時候會特意倒滿香精油,然後鋪上一層又一層的花瓣,那副樣子就像是一個暴發戶的女兒享受遲到的富貴。顯然玉璕這個時候沒有正常的反應,他忽略掉大哥的得瑟,然後吐槽大哥怪不得你臉上有包,原來是被林家人打的。其實他那個時候則在想著:洗澡的時候放香精油和花瓣真是一件很蠢的事,他肯定要一個能遊泳的浴桶,唱著我愛洗澡,皮膚好好,之後舒舒服服地卸掉一天的疲勞。玉璕哧哧的笑出聲,不斷升騰的霧氣讓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傻子。他心想果然富人會享受,此時此刻他躺在一個香氣四溢的大木桶裏,這個木桶的材料是非常珍貴的南域龍香木,水麵上漂浮著紅色不知名的花瓣……而以他的神經回路自然不會思考自己為何會在浴桶裏,也不會思考自己身上的那些傷疤為何已經消失。他閉上眼,如同以前所想的那般享受著這不可多得的待遇,嘴裏唱著的並非是那首經典的洗澡歌。“時間就像流沙……”他正欲唱歌,而就在這時,他聽見了屏風外傳來的對話聲。“呐,趙詩雲,你是不是很喜歡他。”“嗯,很喜歡他。”“為什麼?你不是說你喜歡你哥哥嗎?”“哼……對呀,哥哥總是會順從我,我想要什麼,他就給我什麼;我說我喜歡花,他就為我在院子裏種上各式各樣的花;喜歡書,他就為我準備了所能找到的所有書籍。他永遠都希望我開心,隻要我能對著他微笑,他就什麼都肯做。可是,我討厭“開心”這種情緒,我討厭他什麼都依著我。”“可是玉璕不是這樣的……”“那你跟他表白了嗎?就像書中寫的那樣子。”“嗯,我告訴他我愛他。”“他說了什麼!?”玉璕打了一個寒噤,一種沉默的恐懼蔓延至全身,他非常熟悉她的聲音,不對,是她們的聲音……玉璕的手不受控製地攪起水聲,屏風外的人因此停頓了一下,並沒有繼續說下去。她透過屏風看了一眼,發現沒有任何異常後繼續開始她們兩人之間的對話。“……他……什麼都沒說?他應該覺得你不正常,是個怪物吧。”她揶揄道。“嗯,他心裏應該是這樣想的。聽說男人都不會喜歡主動的女孩子,尤其是當我們隻相識了一天,他肯定會認為我很輕浮吧。”“不……不,他不是那種庸俗的男人。”“……是嗎”她鬆了一口氣,用手輕輕按在胸脯上。“我還以為他會討厭我呢,我是否是有些過於緊張了呢?”“沒有,非常好,你看上去美極了。這是你第一次緊張嗎?”“嗯?我今天和他在一起的時候,第一次有鄙視的情緒,第一次有悲傷的感覺……”“而這是我的第一次,所以沒什麼自信,不過應該沒有問題吧。”“你不要勉強自己哦。”“嗯,我會放鬆的……”玉璕看著屏風外的人影開始慢慢移動,恐懼猶如木板裂掉的紋路一般慢慢地張開,看著她向自己走來之時,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後飄著,他想起了某些東西。……東域紀年乙未年,七月;東方區柳五街,小南園五層,一小屋內。玉璕一直認為自己是踩著活的高蹺行走,他從不認為自己會墮落,也不曾認為會因為高蹺過高而看見不該知道的東西。當他坐在那扇窗戶邊,所見到的景象都是扭曲的,灰蒙蒙的,他一切都看不清,周遭的世界一直與他格格不入的。他知曉自己的孤獨,知曉自己享受這種感覺。可現在玉璕的視線開始清晰,他的世界裏闖入了一個女孩,他清澈的眸子看著那個隻穿著浴袍的女孩。她赤足立於地麵,小腿的茸毛上還有些水滴,誘惑的紅帶綁著她緊繃她的小腿,地板上的水跡未幹。她的右手提著白色的浴袍,渾身赤裸著,十六歲的她已經有了女人的魅力,雪白的稚嫩肌膚有著剛洗澡後的紅色印記。蠟燭微黃的光照在柳輕紅稚嫩的臉上,她微微起身,屬於她的美淩亂地散開。這個蛇一樣的女人已經遊過燒火的鐵板,發生了蛻皮。她走到了玉璕麵前,那個身體顫抖著的人突然強硬了起來,他說:“把衣服穿上,我得帶你回家!”她並沒有回答,她突然上前,撲進玉璕懷裏。水發出冒泡的聲音,那些聲音然後再玉璕的腦海裏不斷的放大……痛苦的呻吟帶著無與倫比,沉淪的誘惑力。玉璕眼裏慢慢乏灰,這個對於他是罪惡的女人,死死地壓在自己的懷裏,柔軟的身體緊緊貼著他。玉璕在水中,望著那些海藻般的長發那般鋪散而開,黑發上未幹的水滴就像是海底的氣泡。那些黑發如同藤蔓般開始瘋狂生長,然後慢慢地困住玉璕全身,最終封住的視線,封住他的嘴唇。那個女人靠近了他,喘息的熱氣在耳邊浮動。她說:“就這樣……就這樣好嗎?”……當那個女孩向自己走來之時,玉璕便明白自己已經從高蹺下摔了下來,但他不知自己將會墜落至何處,也不知何時會停止。他享受這樣的墜落?不,他極其恐懼!她不僅僅是個怪物,還是個精神分裂的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