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推開。有兩個人直接闖了進來……李一的手心不再出汗,他端端正正地坐好,挺直了腰杆,神態自若地看著來人。在他的示意之下,侍女迅速上前為兩位不速之客安置好茶具,而樓下的琴聲剛剛停歇,一旁的侍女也拉上了落地窗,安靜退下。昏黃的燈光下,四道人影映射在了白色牆壁上,安詳寂靜。“客人?如果是客人,李一你這態度可並沒有盡到地主之誼啊,完完全全沒有大家長的風範和儒雅。”謝東細細品味著茶,至始至終都沒有抬起頭,目光一直停留在茶杯的幾寸之間。主人和客人似乎各懷心事,誰都沒有先開口說一句話。李一似乎很不喜歡麵前的那人。因為照理說:黃家素來不與李家交好,雙方在暗地的爭鬥更是流了無數的血,而就在今天,李家的人就慘死在黃家手上,他肯定不會給黃老任何的好臉色。黃老,長白眉,長白發頗有古代大道之人的模樣。如此多年的名聲積累,讓人都已經忘記了他的名字。人們往往忽略了他的輝煌姓氏,隻是因為他在書法領域的造詣不得不讓人欽佩,於是“黃老”代替了他的本名,成為了一個獨有的尊敬稱呼。若是對方隻一心撲在書法之上,李一也不會對他如此討厭,甚至是忌憚;黃家沒有所謂的大家長,有的隻是長老閣,而他就是其中幾位領頭人之一。李一看向自己右手方的灰衣長袍老人,畢恭畢敬地問候:“圖爾斯先生,你好。”他是西域人,生長在東域的西域人這樣稱之為更為合適些。當他老了之後的滿頭銀發似乎和普通東域老人沒什麼兩樣,但是他那雙如鷹般銳利,卻偏偏是淡藍色的瞳孔無法讓人忘記。商人這個職業很容易在奉行先生之道的東域受到排擠甚至是鄙夷,但是他卻是東方區三大家的債大頭,他擁有著三大家過半的債務,更是獨占了東方區與西域的商道。圖爾斯看出了李一的焦慮,輕聲說:“李大家長,我隻是想來見見謝先生,您不用在意。”李一並沒有說什麼,親自為對方斟上一杯熱茶。“如果忽略掉柳家,那麼今天來接待我的人可都是東方區最有權勢的人,可真是榮幸。”謝東滿臉笑容。“太上東皇若是聽聞您前來的消息,應該是親自下榻迎接。倒是我們,若不是聽老板娘說李大家長請了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黃老拱手鞠躬以示歉意。“大先生這次前來,隻是來看看他的學生而已……”李一忍不住插道。謝東擺手製止了李一,然後說:“我聽說黃家今天追殺了我的學生,把他傷成了重傷。”“這……”黃老有些遲疑,隨後解釋道:“其實黃家現在大家長做不了主,而長老閣內又是各成分枝,今天的行動應該是某個不安分的老人下令指使的。”他的解釋帶來了短暫的沉默,謝東依舊在喝茶,沒有任何表示。“大先生難道是想要為學生找回點公道嗎?”黃老忍不住問道,文啟學院護短可是出了名,當初林清就是這麼被救了下來,逃脫了處死的刑法,改成了流放。“不,我今天隻是來東方區遊玩的,夏季海運暢通,連許多西域人會前來東方區,這是一個值得遊行的季節。我也隻是在路上聽說某個學生被追殺的事,然後我突然想到我的一個學生恰好在此地執行任務,於是就隨便問問,沒想到真的是我的學生。”他那副感歎的表情就好似自己吃著麻辣燙,唱著歌,咣當一聲發現前麵那個乞丐居然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兒子。李一明白大先生並沒有說假,他以前在學院讀書的時候,大先生就是整天神龍見頭不見尾,後來他聽教習先生講述了大先生的浪漫。大先生很喜歡遊曆各地,早上你看見他在清晨的石子路上散步,下午他或許就出現在了西域的一家酒窯裏。古木居的老板就是一個非常好的例子,那個年過古稀的真正古木居掌權人隻有在謝東出現的時候才會從療養地出來,然後親自作為謝東的侍者服侍對方。古木居大堂所猜疑多年的珍貴油畫,其實就是他小時候作為侍者服侍謝東的場景。“大先生的意思我有些不明白。”黃老有些費解,顯然不會相信謝東所說的話。李一輕輕咳嗽一聲,示意他們注意自己,“諸位請聽我說,大先生的意思是,我根本不在意是不是你們黃家追殺我的學生,亦或是柳家追殺我的學生。因為若是換做成他人,比如說是林清那樣的學生,他會慢慢隱忍修煉然後把仇人全部殺掉,至於玉璕這種丟人的學生他可不會去護短。他隻是單純想來遊玩而已。”“還是你懂我,李一。”謝東讚揚。“可是在這種特殊時候,大先生出現在這裏,還是不得不讓人警惕啊。”一旁的圖爾斯聲音驟冷。“沒有,絕對沒有……”謝東端起一杯茶,“在我看來,學生終歸是要吃苦頭才能長大的,我很感謝黃家能給他曆練的機會,當然你們致命的錯誤是沒有殺死他,因為有這麼一句話,所有殺不死我的都隻會讓我更強大。比較幸運的是我那個丟人的學生沒有什麼報複心理,逆來順受慣了。他也沒什麼實力,所以你們不必擔心他會是第二個林清。”“大先生,東域所有人都想把你當作朋友,我們也不例外;但是有些時候,為了自己的家族我們會不得不做出令人惋惜的抉擇,所以我希望大先生能明白,我們有時候會不得不動用激烈的手段。”黃老皺著眉,目光淩厲。林清這個名字在今天不適當的提起多次,他可不會認為這隻是謝東一時之間興起隨便說說而已。活到了這般年紀,要是連潛台詞都聽不明白,他也是糟蹋了他的歲數。謝東喝茶的動作停了下來,把玩著茶杯,杯中的茶水始終未曾滴漏,他開口問道:“你是在威脅我?”“如果有必要的話……”謝東放下茶杯,低沉地說:“……沒什麼,隻不過我上一次被威脅還是很多年前,如果沒記錯因該是在東方區。讓我想想……”“對了,那個時候十二家族的大家長坐在長桌的一邊,你祖父輩的人物可比你強硬的多,每個人右邊都擱置著長劍,我到談判桌的時候我還以為他們準備自盡。十二個人……”謝東終於抬起頭,目視著那兩個來人,清澈的瞳孔裏有什麼裂開,他脖子間的“圍巾”從睡夢之中醒來,金色妖冶的雙眼掩蓋住了燭光,那遠比刀鋒淩冽。“他們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好似要吃人,大聲高喝東方區是我們的。你們這些外地人都給老子滾到姥姥家去,雖然那時候我不解他們為什麼說“這些”,但是我明白了他們小孩子般的強硬……你現在這副語氣,讓我回到了以前,真是令人懷念。”他的語氣懶洋洋地,氣氛暖烘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