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紅衫之下(1 / 2)

墨羲之坐了下來,用袖子隨意地擦了擦青梨,輕輕咬下,專心致誌地看著麵前的家夥。大廳內桌椅擦得明亮,玉璕有些睜不開眼睛,幾位舞女輕袖飛舞,或有幾位窈窕女子輕輕撥弄琴弦,眉眼之間盡是溫柔,整個世界安靜的荒唐。這可真是一個好地方,東域幾千年的詩文大多數都來自於青樓之間,這種風氣逐漸變成了高雅。玉璕一直低頭琢磨著些事兒,咬著手指的指甲,恍惚之間聽到某個人的取笑聲,他這才想起來自己作為個男人的反應何止是愚蠢簡直就是愚蠢至極,他惡向膽邊生,凶狠地抬起頭,似乎要吃掉墨羲之。墨羲之嘲笑:“他們在笑你是智障。”“你這樣的做法本來就很智障。”玉璕凶狠地反駁。在他看來,她如此大搖大擺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簡直就是蠢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其實本質和學院裏的那幫家夥一樣,都是拽得不可一世,即使是執行任務也不忘光洋一下學院的優良傳統——裝逼踢館。墨羲之愣了一會兒,然後再一次捂住自己的嘴偷偷笑著,她不置可否地點頭,手指輕輕環著落下的發絲,繞了三圈,然後任由發絲調皮地下垂。玉璕從那個地方混出道的,每次總想著前輩們對自己的吹牛之時附帶孜孜不倦的教誨。那群粗漢都在各樣的妓女身上滾過,並以此自豪,吹噓時候總少不了。他在這些前輩麵前腰要低一半,因為他沒怎麼和女人打過交道。玉璕掃視這個偌大的大廳,沒有前輩們所說的熱鬧歡騰,很幽靜。甚至這裏不乏一些身著華麗服飾的貴人女子和一些男人輕鬆的交談,二樓欄杆邊有著不少衣著火爆的女人挑著丹鳳眼細細地看著樓下的男人,火媚的嘴唇一張一合……似說枕頭邊的低語。這就是紅女招,一個把金子散在女人大腿間的販賣小哥。墨羲之的手指挑起核桃仁扔進自己嘴裏,她的嘴角似乎有些花,“你知不知道你作為男人很失敗。”玉璕有些怒了,這算什麼勞什子事兒?一個女人對男人說你作為男人失敗,可是他卻偏偏生不出氣來。墨羲之翻起果盤,那些小果子騰空而起,卻立馬被一道墨色的四方柱包圍住,果盤反翻而下,罩住所有的果子,玉璕伸在半空拿果子的手縮了回來。墨羲之挑起她作為女人獨特的那種誘惑美,她妖媚的眼細細張開,薄豔的嘴唇一張一合,她用近乎情人的語氣和他交流:“你看看那些男人,抖抖腳,東方區都要抖一抖的人物,他們身邊環繞著不止一個漂亮女人,那些女人都恨不得把對方含在嘴裏。”她眼角細細眯著,眉毛順然而開,明亮的雙眼開始變得如同成熟女人那般嫵媚,嘴角勾著嘲諷的笑容,她輕輕掀開果盤,裏麵的果子四散而開,開始滾落在地上……她又說道:“可是他們看我的眼神充滿著火意,那種腐爛欲望的味道即使隔著很遠也能味道,他們會不惜一切代價得到我。一群醉擁權利的男人卻隻不過欲望可悲的奴隸。他們征服世界,片刻之間就被欲望征服,其實不過是欲望的工具而已。”她的心是冷的,那種眼神隻是表達一種情緒,而在無其他,因為你不會對渺小事物的可悲觸動心靈,你隻是在窺視著他們。她的嘴角開始慢慢勾勒起,魅惑侵入人心:“可是呢,一個什麼都不是的你卻坐在這個女孩的對麵,把自己的心思放在麵前的果盤中。這樣呢,那群男人連嫉妒你的心思都沒有,看著你怯弱的眼神,嘲笑你為智障。可你呢……”墨羲之的手伸出去,她觸摸到了玉璕的臉,指甲在觸碰著他柔軟的細毛,輕輕劃過。她溫柔撫摸著他的臉頰,目光很柔和:“你的眼神空蕩蕩的,像是一間瓷粉嘩嘩剝落的老式廚房,呼嘯的風回蕩著。你看起來要麼是死了,要麼就是沒了感情。但無論哪種,你都是一具行屍走肉。告訴我,玉璕你這一輩子僅僅是止步於此?一個文啟學院的免試皆傳?然後庸庸碌碌地過完這一生?”墨羲之右眼沉澱著楓葉般的一點碎紅,那片楓葉落在秋寂的水裏,水波散開……玉璕搖搖頭,嘖嘖道:“酸,太酸了;你真的適合和學院那幫老家夥整天吹噓,研究古籍,你跟我講這些簡直就是對牛彈琴,我他媽都聽不懂。”他一邊嘖嘖著,一邊努力擠著眼扮演戲中的醜角。墨羲之並未因此而氣餒,可當她還想要再說些什麼之時,一道笑聲突然襲來……“沒想到真的能在這個地方見到。”那道男聲帶著他特有的豪爽,和玉璕以前遇見的小混混差不多。玉璕突然感到有些窘迫,這就好比自己偷偷上青樓,卻遇見了隔壁老王。他倆是應該默不作聲地喝一杯?還是分享個人人生經驗?墨羲之收回手撿起散落在桌上的小果子,把核桃殼細細分在一邊,眼睛認真地盯著果子,生怕它們再度在自己不知情的情況下溜走。“這是我朋友開的。”來人坐在玉璕邊上,側過臉說。玉璕不知該說些什麼,他和這個家夥在茶館之時隻有一麵之緣,可是對方那副樣子仿佛他們就是多年的好友。有一些朋友總是會炫耀著說:這是我家的酒館啊,來這兒喝酒我全免,可是這樣他倒是希望他家是開包子鋪的。“你這樣說,弄的好像我來這兒可以半價似的……”玉璕默默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你要是願意,我甚至可以包你免費。”他哈哈大笑,向玉璕伸出自己的手,“胤夫,我名字。”玉璕在心底暗自一驚,但依舊麵不改色地說道:“玉璕。”兩個人相視一笑,打開話匣子後,聊得非常快活。慢慢地,這件大樓閣中開始聚集起越來越多的人,人群慢慢湧動,最終歸於沉息,偌大的樓閣坐滿了人,大部分都是年輕的公子哥,或者一派儒雅的學士,憂鬱的藝術家,這裏聚集了東方區幾乎的天才,詩人,畫家,書法家,甚至就連東域文武大官家的長子都在席間,他們來到這裏的目的那隻有一個——紅衫之下的公主。胤夫似乎並沒有注意玉璕對麵的女孩,一直和玉璕天南地北地吹噓著,而她則一直專注於果盤中各色各樣的果子,手指不斷飛舞,在果盤上空搭起兩塊方塊結界,一顆果子就在中央反複的彈去,她盯得有些出神,沒有說一句話,仿佛自己不存在。玉璕的目光有些模糊,眼前的景物總是在恍惚隔離,影子重重疊疊,隻好把全身精力和那些人一般投入到中央水台那紅色幕布之上。那東西似乎如同魔毯般具有魔力,吸引著他們的目光,每個人都壓製著心中的衝動,躍躍欲試,就好像一群關在籠子中的鬥雞,他們緩緩而走,脖子高抬,伴著咯吱咯吱的聲音,紅色的頭冠劇烈抖動,終於那籠子上的門被一雙具有魔力的手打開,那些鬥雞衝了出來,掀起地上的飛沙。紅色幕布被緩緩拉開,有一道柔柔的琴聲繞梁而上,久久徘徊,如同從遠方傳來的迷笛,驚醒了這一片清晨,陽光隻好散落。隨後琴聲開始激蕩,泉水從山澗落下,擊碎於巨石,白色浪花墜落於半空,陽光反複折射,光芒過後滿是霧氣,白色的霧氣遮蔽了這片天空;琴聲柔弱而下,突然嘎然而至,一切歸於沉寂,霧氣凝固,化作漫天的水滴,傾泄而下,透明的水滴倒映著自己孤單的影子;似乎有什麼開始堵塞,一切雜亂無章,手指尖的琴弦也許斷了,那刺耳的聲音幽咽難聽聞,水滴停歇,幽怨暗恨,孤零而落,席間隻留下細細摩擦琴弦的聲音,微弱不可聞;猛地一聲擊弦,水滴彙聚在一起,水漿齊迸,幽冷的冰寒隨著水漿蔓延,一寸寸的冰霜刻著繁複的冰花,冰中那人的影子隨著冰塊的碎裂成為了虛影。一曲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