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任何的征兆,少女聲音的出現好似從空氣之中擠壓而出。可是以那三個先生的素養,是絕對不可能在他們沒有察覺到的情況之下接近的,她的突然出現更像是她一直待在這裏,默默地注視著這裏所發生的一切。玉璕看著從黑影之中緩緩走出來的少女,不知道該稱呼她為柳輕紅亦或是趙詩雲,也或許都不是。人類懼怕死亡,會因此而惶恐不可終日,可玉璕在麵對她之時,所麵臨的恐懼比之更甚,那是源自於本能的恐懼。她猶如一個漩渦,席卷掉玉璕,讓他失聲,讓他失明。玉璕的嘴有些哆嗦,而束縛著他的那個先生居然選擇緩緩地選擇往後退,他們三個人猶如在麵臨什麼大敵一般警惕地盯著從黑影之中現身之人。她的裙裾以下的部分盡數被她自己撕碎,如玉般光滑的腳猶如雨後的青竹般孤冷,雙腳穿著一雙不知道從哪裏借來的布鞋,她的手指攆著袖口,用袂遮住嘴,偷偷的笑著玉璕狼狽的樣子。玉璕看著對方,尷尬的笑著以掩飾心中的恐慌。“你早點向我求救就不會這樣了呢。”她的柔聲透露著憐惜,可那副楚楚可憐的樣子表明這她渴望某人的愛憐。玉璕更加確定自己心中的猜疑,她這副樣子既不是天真無邪的柳輕紅,也不是大膽開放的趙詩雲,而是另一個玉璕所不知道的人。雖然她的突然出現為絕境之中的玉璕帶來一絲轉機,但也帶來了不安。即使不願意承認,但真真切切地,玉璕害怕麵前這個女孩,更別提在她背後的柳家。與此同時,玉璕注意到了三位先生奇怪的反應。就像是目睹了一種可怕的怪物一般,三人警惕地緊靠在一起,將張之文圍在中心死死保護住。他們盯著那個女孩,如臨大敵。燈光渙散,黑影錯橫,飛蛾努力地撲騰著……可那個女孩隻是偏著頭,冷漠地望著玉璕,眉目之中盡是溫柔,嘴角的淺笑依舊如此迷人,她開口說:“我們走吧……”玉璕頗為尷尬看著那三位先生,?卻發現他們皆是如同在麵臨什麼恐懼之物一般不敢動彈,那個微胖的先生竟然額頭上盡是汗水。見此,玉璕隻得硬著頭皮,如同哄一個小孩一般嚐試說道:“輕紅,你先等一會兒。”他並不知道此時麵前的女孩究竟是柳輕紅或者是誰,隻能用這樣的回答期待著對方不做出“出格”的舉動。在中午的時候,他可是親眼見證了這個小女孩展現出何等的偉力。更何況從這三位先生的反應明顯可以看出,此時的柳輕紅可絕對不是中午之時那個隻懂得嚼魚片的蠢萌小姑娘。女孩握著拳頭,一大步一大步氣鼓鼓地走到玉璕跟前,嘟著嘴說:“走,趁哥哥忙,我們可以在外麵多玩一會兒。對了,我們可以去界河找小蘇玩。”她清澈的眼將自己愛玩的小孩子本性展露無遺。玉璕看著自己被摟住的右手,終於鬆了一口氣。至少,自己知道如何和柳輕紅打交道。“是大先生派你來的吧。”張之文率先打破了對峙。玉璕點了點頭,仔細觀察著這個有些消瘦的男人。他不是很高,一件非常樸素的老舊長袍;借著光,玉璕看見了他額頭上如同老樹錯枝般的細紋,雙眼深深陷了進去,有些呆滯,那是長久關注某件事物所造成的;即使不久前受到了玉璕的驚嚇,可他依舊是一副精神狀態十分萎靡的樣子……一旁的柳輕紅不滿地搖著他的手打斷了他的思路,玉璕隻得在她耳邊小聲哄道:“等我辦完事,你想去哪裏都行。”“拉鉤!我哥哥說拉完勾,誰撒謊就是小豬。”柳輕紅抬高了脖子。“那麼大先生呢……既然被發現,大先生想必沒有什麼理由不會來。”張之文從三位先生的保護圈裏走了出來,坦然麵對玉璕,然後問道:“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要是連大先生器重的學生之名都不知,就太失禮了。”玉璕有些遲疑,在想了一會兒,還是選擇告訴對方真名,“……玉璕。”張之文釋然似地笑了笑,“玉璕,美石次於玉。果然符合那幫老家夥完美的定義,所有完美的都是具有瑕疵的。能夠得到大先生賞識的學生果真很出色,甚至稱之為天選之人,也不為過,你居然能得到它的依賴。”“什麼意思?”玉璕連忙問道。“沒什麼……”張之文的眼裏,有燭火跳動。“越是高貴的生物,便會越缺乏“依賴”這種能力;看你那副疑惑而又恐懼的樣子,想必是察覺到了什麼端倪,我沒法回答你,因為我也不知道。但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你懷中那個乖巧的女孩,絕對不是一隻小貓,而大先生想要在東方區點燃的那把火,第一個燒死的人一定是你!”玉璕將身邊的柳輕紅拉到背後,露出護狼崽一樣的凶惡眼神。張之文嗬嗬一笑,與此同時那三位先生也上前一步,準備張開術式。“先生們,放輕鬆……放輕鬆。”張之文慌忙擺手製止,然後點頭示意玉璕離開這裏,並開口說:“玉璕,選擇正確的道路並不難,困難的是如何堅持下去。也許在大先生看來我錯了,但我卻堅持至今。而我相信,我作出的研究會改變整個東域,甚至整個大陸。”…………界河。玉璕想到之前張之文所說的話,有些害怕。每當越靠近這個女孩一分,這種感覺就會越發加重。柳輕紅說她要去界河邊,玉璕沒有拒絕,他也不能。他默默看著這條向著東方流去的大河:水流折射冷光,冷冽的發寒,刺得人深痛。他無聊地猜想這些年估計好多情侶都在這兒殉情,做著這些毫無意義的事,難道沒個女人男人就活不下去?他的思緒被夜晚掐斷,今夜的月色很美,星星橫跨這條河流,星光鋪滿河麵,有幾處漁船燈火高明。河流孕育人類的文明,一邊是肮髒的泥沼,另一邊是金色的天堂,河的兩邊是不同的人,不知名的河岸處站著一個人。那些人圍著篝火跳舞,唱著歌,男人們把手伸進女人的裙子裏,女人們媚眼萬千,他們就這樣子活著。玉璕看著在前麵扔石子玩的柳輕紅,想要把張之文所說的那番話忘記之時,柳輕紅的影子慢慢扭曲,生出犄角和尖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