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毅再一次從噩夢中醒來,他大聲呼喊著某個人的名字,守在隔間的小知迅速拿起準備好的熱毛巾衝了進來,急迫地坐在柳毅床邊為他擦著汗,然後端起準備好的白開水遞給他。這不是他第一次做噩夢,小知已經非常熟稔,可這一次……小知吃痛地倒吸了一口氣,被捏住的手腕部分已經發紅,柳毅見此慌忙道歉,可是隨著他語無倫次的道歉,他漸漸地哭出聲,最終他抱著小知如同被搶走玩具般的小孩放聲大哭。小知悲慟地的抱住對方,沉默著未說一句話,因為她對於麵前這個男人的悲傷一無所知。清晨的光線是柔和的,而這個時候的人是脆弱感性的,他們會未由來的放聲大哭,會未有來的呆坐在床頭許久……他們的沉默往往代表著某些不可知的秘密正隨著他們感性的心蔓延至全身,而這個時候的他們是最為真實的。在小知看來,柳毅也不例外。這個堅韌的領導者一步步走到今天,成為如今的大家長,在大多數時候是被認為冷漠且堅毅的,他們把他準確的形容成鐵人,即使是他會流血,但是血中也會有鐵的味道。在許久之後,小知難過地說:“抱歉,我們還是沒有找到小姐的下落。”“你似乎從不懷疑我對柳輕紅的愛已經逾過了親情?”柳毅突然掙開她,目不轉視地盯著小知。小知對這許久以來的疑惑反而顯得尷尬,她撇開頭,卻又被柳毅的大聲命令迫使她注視著對方。這是一個大家都共識的問題,失去雙親的柳毅與柳輕紅相依為命,而以柳毅的優秀在他們眼裏沒有任何女人能配得上他,於是柳毅對於柳輕紅一種近乎於變態的溺愛讓他們都意識到了,某種luan倫之火燃燒在他們兄妹之間,在震驚與不解之後,旋即他們開始釋然:因為世間若是有一個女人能配得上柳毅,那一定是柳輕紅。在想了一會兒之後,小知老實答道:“嗯,可在我們眼裏,這是應該的。不妨說,我們反倒認為隻有小姐才能配得上家主。”柳毅對於早已經知道的回答並沒有任何的反應,他隻是哼笑一聲,然後極其平淡地說:“我以為這麼多年我會忘記這個噩夢。”他那副釋然的樣子表明了一個未知故事的開端,小知認為自己已經做好了準備傾聽這個故事,但是從未想過這段秘史的發展竟是如此驚駭。……東方區雖然有三大家之稱,但是很多明眼人都看的出,那隻是柳鴻青的故意謙讓而已。如今柳家的家產橫跨整個界河兩岸,甚至隱隱約約有人傳出他已經掌控了海運。柳鴻青可謂是叱詫風雲的人物,很多外地的先生都慕名拜在他的堂下,柳家有十足的理由相信在柳鴻青的帶領下柳家或許有可能成為與四大學院相媲美的存在。正可謂是,東雖三家,稱王必柳。柳鴻青非常喜歡大白長衫,據說那是夫人在世前為他做的,無論在任何場合,總是能看見他穿著那件標誌性的大白長衫,雖然洗了很多年,甚至有些地方已經縫縫補補,但始終未失絲毫氣質。一件衣服的不在於它的價值,而是在於它被穿在誰的身上。長衫內襯裏隱隱約約可看見一塊青白色玉的一角。他的眉目之間依舊可以看的出他年輕時候的風雅與英俊,單邊茶色眼鏡讓他顯得有些學術味。孤高清瘦,深邃的目光好似枯井,給人一股子嚴謹性。這大概是東方區所能見到最為優雅的男子。柳家的強盛自然引來許多臉紅妒忌,許多人喝醉酒之後都會趁此罵道說柳家的後代肯定都不學無術,盡是一些世家佬。但明眼人都知道,柳鴻青即使夫人去世多年,都未曾再娶,更別說納妾,連風流往事都未曾傳出,而的一個兒子和女兒更是人中龍鳳。那些擺攤兒算命的老先生經常故作神秘地說:“我說柳毅和柳輕紅的命格非常好,你們又不高興,但是人家的確是這樣。你們這些人啊,總是巴不得柳家出一些大問題。你們這些人,真是年輕,太幼稚。我話說在這點,柳家再過兩百年都不會衰敗,若是柳毅成為新的大家長,更會將柳家推上天兒!”“別扯了,毛瞎子。你昨天還說我二哥家生的孩子是女的呢,結果呢是一個白胖小子。”在眾人的哄笑聲之中毛瞎子總是會說你們懂個籃子,然後喝一碗濁酒便作罷。雖說是一些江湖無稽之談,但這也佐證了柳毅和柳輕紅的優秀。柳毅在八歲之時便成為了先生。成為先生之前以先生之源識前途,別人的源都隻不過如同頭發絲大小,可他的卻是如同流水一般;而且他的智慧更是令老一輩的教習先生讚歎,年僅八歲的他習象棋不久便能在那些老先生手裏撐過黃昏,而且偶爾能贏上一把。這樣的天資若是悉心培養,不出10年,必定能在大陸之上留下一番名頭。比她小兩歲的妹妹倒是並不怎麼為人所知,但是據稱是一塊難得一見的美人胚子。柳輕紅她的確生的漂亮,生的好看這種浮誇的讚美詞從未在她耳邊響過,每一個見過這個小女孩的人都會不經意之間凝視她許久,於是“生的好看”這種讚美的讚美詞隻會顯得俗套,辱了那個姑娘。柳毅十分敬畏自己的父親。他是聽著父親的故事長大的,而不是什麼傳說或者成語故事。簡明扼要的說,他的童年世界觀是按照某個男人塑造的。他的父親不僅僅是一名強大的先生,更是通讀四書五經,各種術式古籍奇聞秘史,甚至連醫術也相當了得。關於他的各式各樣的英勇與智謀每天都能變著不同花樣講。然而,在這個名為柳家的大家族裏,他對於父親唯有敬畏而已……然而大家族之中的敬畏往往意味著感情的疏遠,而事實也的確如此。他的父親似乎忘記他有兒子這樣的存在,很少與他交流,也很少與他見麵。而這方麵的空缺被他與妹妹的親情所填滿,於是“妹妹”這個詞在他眼裏也變得遠超過其字麵的本身意義。在他看來,他在一個名為父親的使用者下,以工具的形態規定著。作為某種意誌的對象,然後成為了規範。這並非一個苛刻和諷刺的定義,是他最為真切的感覺,是他沒經過自己世界觀修飾,他意識裏得出的一個結論——他作為“兒子將成為偉大先生”這樣具有實用性的工具。偏執嚴厲的父親,而非溫柔偉大的父親。相較之下,開朗,溫柔,可愛的妹妹成為了他某種意義上的家人。這就是童年時代的柳毅,他並沒有按照發條般精準的走著,而是偏離被塑造成他父親那樣角色的軌道。於是在某種意義上,柳毅的悲劇是早已經埋好了禍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