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朝聖者,從每年春季開始,就會自發從家裏出發,曆經六七個月來到這裏。”車廂內的人對那位貴人說道。“朝聖,聽起來就像是西域若拉教的做法。”貴人喃喃。“東域的先生又何曾不是呢?公子,當古妖奴隸我們先祖,是那位英雄以自己的左眼作為代價獲得了力量,拯救了人民。那位英雄在本質上其實和西域若拉教的先知所做的事一模一樣……到了如今,正是這樣的故事激勵了一代又一代的人,他們堅信在前往淵樓的路上,進行朝聖活動,是一場重大的道德和人性探討,他們能夠得到洗滌,正如那位英雄一樣獲得力量。”貴公子輕笑:“不,他們這麼做僅僅是因為渴求力量而已。”……聽者沉默無言,公子總是那麼一針見血。“朝聖者”在旅途之中洗滌心靈,可在有緣進入淵樓的那一刻,欲望片刻便奴隸了他們,貪婪的深淵無人能爬的出。那個激勵了一代又一代的神話故事,其實是及其淺顯的黑暗寓言——那位英雄,為了獲得力量,甚至不惜放棄自己的“慧眼”,以失去自己的人心為代價。貴公子掀開車簾,長長的雲路直通白雲之間的宏偉建築,在雲路之上,有著無數的朝聖者,女人,老人,陌客,先生……形形色色的人三步一鞠躬,七步一扣。為朝聖,他們會磕得四肢潰爛,麵額血肉模糊而不停止;為朝聖,他們沿途乞討為生,即便凍餓死在山野也不後悔。他們的臉上沒有半點的疲乏和勞累,更沒有一絲的焦慮怨恨,隻有祥和安寧。他們的眼睛裏閃爍著奇異的光芒,仿佛金色的希望和幸福就在前麵召喚,他們滿懷著感激的心情堅定地跪叩著前進。馬車晃晃悠悠地順著雲路前進著,掀開的簾子也終究被放下,車內的呼吸聲漸勻,隱約可聽見呼嚕聲。朝聖者們依舊步履前進著,眼中未曾有其他,隻有越來越近的淵樓,一個所有先生,乃至婦孺,小孩心中的聖地。在那裏,東域所有強大的先生都以在那兒供職為榮。淵樓,和文啟學院一樣,以超凡於世的姿勢傲視著整個東域。而今天,它將迎來一位特殊的客人,一位皇室的客人。東域,即使作為四個大域之中最為強大的一個域,但皇室依舊處處受到製約。他們不僅僅需要時刻提防著東方區的叛亂問題,更是忌憚著淵樓與文啟學院。淵樓,作為管理東域先生的組織,同時也是保護東域的一道重要防線,始皇給予了淵樓不受皇室管轄的權力。而文啟學院,則因為培養出無數強大的先生,皇室已經缺乏了約束文啟學院的能力。至於東方區,那個天高皇帝遠的地方,即使是犬民,也會變成亂臣賊子。……“所以,這就是公子來這兒的緣由?”灰衣老人問。這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看起來就像是隨時可以進棺材,但這麼想的人卻比他早入了土,而他卻活到了現在。德高望重,盛名在外,這樣的老人即使不受愛戴,但以足以贏得人們尊敬,尤其是看見了繡在他胸間的金邊花紋之後。“大先生……”這位貴公子主動行禮,即使是他這樣的身份但不得不表示謙卑,他開口道:“您見證了三代皇帝的更迭,您也明白一位好皇帝對於東域多麼重要。如今,南域蠢蠢欲動,在天海外,西域又虎視眈眈……我們東域需要的一位真正的王者,就像是我的祖父從蠻夷手裏奪回這片土地一樣,東域需要一位皇來保護我們的人民不受侵犯。我或許難堪此大任,但我的弟弟,一個隻懂得逛青樓的紈絝,怎能領導我們東域?”大先生,東域隻有一位大先生,那就是淵樓的大先生。即使是謝東都隻得是謂後生,尊稱對方為“大先生”。他的存在仿若以前的大宗,大哲,大道,高懸於星河之下,供世人仰慕。大先生並未回答,他獨步前行,引著公子穿過長廊……公子敬畏地低著頭,在長廊兩邊,懸掛著曆屆淵樓大先生的畫像,無論是誰,他的存在皆是震鑠古今,引萬代尊重。即使是東域曆史上最為殘暴的皇帝,在召見當初的大先生之時,都隻得下榻赤足親自迎接。如果淵樓是聖地,那麼這裏又是什麼呢?公子忐忑不安,不經意之間,汗水已經打濕他的衣襟,在這裏他卑微得就如同雲泥。他不敢妄自揣測大先生要帶他看什麼,隻得諾諾跟著。過了許久之後,一絲神秘的綠光令他抬起了頭,他回過神之時,竟發現自己已處於星海之中。在他不遠處,兩輪紅色的雙陰之月正繞著一個環狀的麵旋轉,當他想要說些什麼之時,大先生突然出現在他跟前……大先生輕輕一揮手,在那個環狀的麵上突然浮現出兩行字:七星業火燃盡平野,妖族於東現與人世。這是非常簡單的八字短歌,預言也常以這樣的形式警示人間。很快的,公子便明白了預言的內容,他震驚地看向大先生,表示自己難以相信這一切。大先生殘忍地點點頭,然後說:“大公子,它們回來了,我們都知道有這麼一天。將它們隔絕在外域遠遠不夠,人類和古妖隻能有一方能夠活下來。正如你和公子胤一樣,如果你想成為皇帝,那你就得必須殺掉他。你的父親也是這麼做的,他殺掉了自己的哥哥和弟弟,甚至包括自己的父親……”旋即,大先生繼續說:“那是你的戰爭,而我,也有自己的戰爭。淵樓既非用於參與皇室鬥爭,也非是管理這些無法無天的先生,我們的存在隻有一個目的,結束這些劣種的延續。我們和古妖的戰爭已逾千年,業火將至,長夜漫漫……它們來了,我們則不會再讓它們回去。”“七古妖是在東域蘇醒嗎?”公子嘴角哆嗦著。大先生微笑著:“孩子,這個世界上隻有一個東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