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乾終於不再後退,他的劍自信地和對方咬合在一起,心裏從未生出退怯這種愚蠢想法。黑色的無鋒之劍咬上了謝東的刀,他退步而行,身體半側,順勢把劍從刀鋒之上行走。眼裏沉澱著汙濁的火花,那些花火從泥坑之中跳躍而出,伴隨著泥土在劍上飛舞,可是他卻幹淨得似乎剛剛降臨在這個世界之上。終於……林乾的領域逼近了謝東一分,從起初的單方麵壓製,然後反撲均衡,他的劍從謝東刀的中端逼近了謝東的手腕,他清澈地看著這個世界還有謝東。他們都是先生,這個名詞意味著他們能改勢,化術,他們可以在自己的能力之下調用都屬於天地的力量,那麼這就是代表著毀滅,一種能駕馭萬物的能力。可是他們未曾動用一分,雙方都在憑借著刀劍,隨意行走,肆意的瀟灑。鏗鏘打擊聲不絕於耳,他們都選擇了冷兵器互相搏鬥,沒有任何事先的約定,那是他們的態度,或者說——他們相信手中的兵器遠勝於先生之術!林乾逼近謝東,立馬抽劍而離,腳提前一步封住謝東的步伐,他要以命博之,劍在風聲的呼嘯之中,從風流之中,尋覓到一絲空隙……他的目光瞬間明亮起來,野心和殺機畢露,鋒芒壓出。無鋒的劍從那風之中尋到了最完美的切入時機,提劍、握力、轉勢。劍逼近了些他的喉嚨,與此同時,那個老頭終於綻放出興奮的光芒,從一開始的興趣乏乏到腎上腺素的飆升……謝東比林乾高出了一個頭,所以對方的姿勢更像是一種獵殺,一種完美撲殺獵物的姿勢。刀鋒之上的黑流鋪滿而開,一道道墨綠色的刻紋如同一根大樹的枝伸展而開,遍布刀鋒,那把邪氣的刀顫顫嗚鳴。謝東的腿部彎曲,狠狠擊在林乾的腳上,林乾咬下痛苦,劍的速度絲毫未緩,淩厲的氣已經吹起謝東的發絲,一絲血線出現在謝東的喉嚨上……一股翻滾的橫流抽出,林乾不知道將要發生什麼,但這是他最好的機會,他為了逼近謝東放棄了防禦,他已經暴露了一切,這是他最好的擊殺機會,也是他聞到死神氣息最近的一刻。這味道簡直太……美了!謝東的經驗遠勝於他,而他殺過的人和妖絕對比他這一輩子見到過的還要多。從見到他的第一麵開始,他就知道理論情況下他沒有獲勝的概率。可他不是政治家,他是一個劍客,而劍客對於明明知道不可為,不可成之事,依然還是會握緊手中的劍。謝東的刀錯開來,而無鋒的劍逼臨喉嚨,對方壓下腿部的疼痛,一意孤行。翻滾的氣流抽出,黑色擴散,那把刀……被謝東捏在了手裏,而非“握”這個動詞,因為小巧的東西用“捏”會更為合適。林乾已經感受到了匕首觸及到了自己的皮膚,身上冰涼的感覺是如此清晰。林乾看著謝東,對方眼裏很是篤定,他沒有驚慌,也沒有興奮,平靜得如同在閱讀一本書,他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事。也許剛才他被逼入絕境隻是他生涯之中無數次的重演,果然……經驗和劍這種東西,是必須得用時間沉澱的。他師傅從不相信“天賦”這一學說,他認為人類隻不過是經驗所貫注的對象,你對事物的掌握能力來源於經驗的累積,而天賦這種東西隻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經驗來源於思想的不斷適應,而時間則讓思想融合。你所做的隻有不斷努力,不斷磨練,不斷地輸,不斷地犯錯,然後沉澱!他果然和謝東這種久經沙場的人無法相縱橫。自己輸了,但絕對……不是現在!林乾手指沒入空氣之中,藍色的環滑在腳底,空間坐標片刻重組,勢瞬間改變,一道道符文飛舞,纏繞住林乾。至此,他終於展現出自己作為先生的力量,謝東狠狠一刺,耳邊炸響音爆之聲,一串串溢出,大風吹來不知何處的霧,那是一個人形,隨後消散,殘影留在了原處,匕首刺進之處,了無痕跡。太快了,甚至超過了謝東的速度,在釋放出自己先生力量的那一刻,林乾仿若重生,另一個嶄新而又完美的他再一次握住了自己的劍。謝東立馬撤出,黑色氣流如同剛發芽的苗被加速生長,仿佛就是一根根錯亂的枝條包裹住了那匕首,刀鋒再現。謝東心有餘悸地看著他剛才呆的原處,那是一條極致的錯橫。這種東西他再也熟悉不過……掃地的竹掃帚經常打掃的水泥地,經常會出現的斑駁錯橫,而這在他看來,那就是一種縱橫的殺意,這是那個種莊稼的老鬼悟出來的。“乾坤”現任掌門的他不僅僅繼承了師門的絕學,而且悟出了另一個大道。他則成為了東域唯一被封聖的人類,而非什麼大先生之類的尊稱。“縱橫之意!”謝東難以置信地低喝著。那是一條黑色的口子,仿佛就是剪刀從布中間割出的口子,深黑不見底,似乎可以吞噬一切。黑色並非因為這裏的土質是黑土的原因,那是一種純粹的黑色,漆黑不見底,沒有任何東西,任何……東西。謝東握緊了刀,半步畫圓,深邃的瞳孔裏除去黑色便無其他它。“終於明白你師傅為什麼放心你這種單純的徒弟下山。”謝東淡淡道。“這好像是在辱罵我。”他冷冷回道。“因為你這種殺器無論遇見什麼,切開即可。”林乾眯著眼,提著劍,腿落在藍色光環之上,輕輕掠過謝東的攻擊,飛升於上。中雙指並攏,劃過劍鋒,純粹的眼裏縱橫殺氣。無鋒之劍被拔起,他順勢落下,踩在藍色光環之上,急行而走,立於謝東上方,他握緊了自己的劍,閉上了自己的眼,然後隨意一劃。一擊之力,道發千鈞!他翻滾而下,立劍於胸,順然橫劈而下,那是刀的姿勢。無盡縱橫,隻然而行!無鋒之劍轉眼即逝,它已經沒有了劍的形狀,縱橫的意已經代替了它,那把劍露出了屬於它的崢嶸,它狠狠落下……謝東的頭發似乎是因為被風吹起,一絲黑發悄然落下……起先崩裂是謝東腳下的泥土,隨後傳來的是那些孤魂野鬼的呼喊聲,他們絕望地吼叫著,憤怒地嘶吼著。謝東微微蹲下,他做出了退步,可是他站的有些不穩,腳底的大地已經開始經不住崩潰,無數道黑色口子已經撕碎了周圍的土地,他是這裏唯一僅存的生物,至於那些孤魂野鬼已經在那把劍下降的一刻,被盡數碾碎。那是一道很美的風景……土地支離破碎,無數的土塊開始翻飛在空中,一切都被連根拔起,一個老人握緊了手中的刀,死死望著空中的那任性落下的無鋒之劍,無數道錯橫打在空間之中,黑色充斥在這個世界。那把劍落下……無鋒落劍,黑色無疆。林乾的雙手持劍,朝著謝東劈下。謝東呼了一口氣,扔掉手中的刀,雙手的手指開始縱橫交錯,很多年未曾動用先生之力,於是當自己再度感受這種無窮先生之力衝擊著的致命快感之時,謝東明白這可比煙癮還要難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