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龍血玄黃(1 / 2)

這大概將會是他度過最為漫長的夜晚之一。他獨自坐在議事廳內,用自己無法理解的情緒盯著燭火,在他手邊有幾塊白玉。自從成為淵樓樓主之後,他就被所有人尊稱為大先生。在這個域,能夠得到大先生這樣稱呼的人可不多,尤其是自己的身份還是淵樓樓主。甚至就連謝東這樣的人也不得不在人前尊稱他一聲——大先生。皇室作為東域的行政組織,卻無權管理淵樓。淵樓即使沒有擁有軍權,但是它卻直接管理了東域所有的先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淵樓反而才是東域最為鋒利的矛。皇室與淵樓相互製約,相互監督,猶如陰陽魚,這樣才得以保證了東域上千年的穩定。雖然大先生不這樣想,謝東也不這麼想。淵樓的鋒利是皇室無法控製的,其神秘也是皇室不可知的,在東域皇室打下江山之前,淵樓就存在。而皇室之所以存在於今……按照謝東的說法,大先生的惡是因為他的平庸,思想的匱乏,而就是這樣的人才會心甘情願地保護皇室,他的愚忠正是謝東所不齒的。但在大先生看來他隻是篤定地完成自己的職責,僅此而已。若連這都是錯的,那麼世界上就沒什麼是正確的。大先生揉了揉額頭,再一次翻開白玉仔細端看裏麵的信息,這簡直就是再也糟糕不過。第一條:在東方區所組成的結界屏障,已經碎掉,烏納塔發動進攻。第二條:界線山已經出現外域古妖的蹤跡。但最為糟糕的莫過於第三條:南域和西域已經聯合起來向皇室施壓,準備以“聯盟”的方式進軍東方區。這些年,南域和西域的統治者早就垂涎於東域這塊肥沃的土地。如今烏納塔的蘇醒給予了他們最好的行軍理由;軀體被毀的烏納塔對於東域來說並非是最大的威脅,一旦劍聖慧能出山,那麼問題便可以引刃而解。但若是這次南域和西域趁機派軍進入東域……後果真是不堪設想。大先生曾以為自己能夠阻止謝東,並且承諾一定會將對方吊死在異端柱上。但是現在看起來,謝東的革命已經無法阻止。從這場戰爭的一開始,他就已經陷入了被動之中。即使自己知道謝東要掀起一場革命,但他無法明白謝東究竟想要什麼,因為謝東絕對不可能僅僅是想要一場變革,一場暴動,推翻皇室那麼簡單。這個驕傲的男人,野心絕不止於此。“那麼,謝東你的籌碼會是什麼呢?那個神秘的學生嗎?我可不會認為你會將自己的命運拴在一個小孩身上。”大先生再一次拾起那份資料,放在燭火前仔細閱讀,希望能從這之中獲得什麼線索。思考了片刻,大先生依舊沒有得到任何有效的信息,但是他總感覺這其中有些什麼不太對勁。他再一次看向資料,希望自己並未錯過什麼……但玉璕過於單調的人生昭明了他似乎並未有任何神秘的地方。他之所以被謝東看重,就好似山間高人準備指著自己的大徒弟讓其成為繼承者時,一個上山砍柴的小夥正好掉進這間茅草屋,掉在了高人的麵前。於是乎,他就這麼稀裏糊塗地成為了高人的繼承者。大道重悟性,但更求緣,他對於謝東來說就是有緣人。但這樣的緣由大先生總覺得有些荒唐。他搖搖頭捏著資料的一角,將其對準燭火,在點燃之後,他隨意扔掉背負起雙手,起身離開。在這之後,淵樓隱沒於黑夜之中,與其一體。百聞不如一見,或許,自己親眼看看這個年輕人才能明白謝東的意欲為何。謝東認為他老了,應該躺在棺材裏。但或許謝東至今未能明白一個東西,不是自己老了,而是他太年輕。在我的麵前,你不過就是一個孩子,乳臭未幹的小孩。有時候,長輩總需要一些強製手段讓他明白這個道理。相隔十幾年之後,大先生終於走出了淵樓,來到凡世。……東方區進入雨季之後,簡直沒什麼比這跟糟糕的事。烏雲密布,大雨磅礴……淅瀝瀝的雨水堅硬得仿佛黑色的鐵塊,砸在這些守城人的頭上。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讓所有人措手不及,張雲鼎紮在高牆上大聲指揮:“讓所有的工匠不計一切代價修好缺口,就算是用命也得給我堵上。”這堵臨時修建的高牆並未想象之中那麼堅固,沒有陣法與結界術的支持不過就是一堵由黃泥和水泥和成的爛泥牆,裏麵甚至沒有鋼筋作為支架支撐。這場秋季的大雨讓東方區的排水係統都陷入癱瘓之中,牆身有著不少脆弱的地方都因此崩掉。現在,張雲鼎唯一希望的是,烏納塔不會趁此發動進攻……但,屋漏偏逢連夜雨。白翎雀為張雲鼎帶來了最不願意看見的消息。那道瑰麗的極光屏障突然消失,在漫天的雨聲之中張雲鼎聽見了黑夜之中的妖獸嘶吼聲,仿若滾滾春雷,猶如一塊重鐵砸在張雲鼎的胸口處,讓他難以呼吸。所有士兵都聽見了,所有人……“警戒,所有人警戒!天啟炮就位,火藥匠就位,先生就位!”張雲鼎高聲嘶吼著,一道又一道的命令迅速傳下,但是古妖的速度比他想象之中還要快。夜空旋即被一道炫目的火焰照亮,整片天際然後歸於火光之中,無數道火球取代雨水的位置,從天而降,仿若末世來臨。僅僅在一呼吸間,西邊的高牆便直接垮掉,上前的士兵喪命於火球之中。是的,所有人都知道,這場戰爭從一開始就注定了戰敗,他們在這裏隻是為了履行軍人的職責,在他們背後,有著十萬的平民需要撤退。這場戰爭不是為了活下去,而是為了活下去的人。胤夫知道這麼一天會來。所有出生在皇家的命,要想活下去就得殺掉自己的親兄弟,然後稱王。如今,命運給予他一個最好的歸宿,死在戰場之上。而非被自己的大哥殺死,或者是被自己的兒子殺死。伴隨著轟隆的地麵震動,十艘龍艇迅速升空,嚴陣以待,火力直接覆蓋掉整個戰場。身披戎裝的胤夫站在龍艇的龍頭之處,在他背後胤家的旗幟在火光之中仿佛在燃燒,那條沉睡在旗幟之中的巨龍緩慢睜開自己的黃金瞳。伴隨著一聲清脆的龍吟,胤夫舉起手中的淬火長劍,厲聲高喊道:“開炮!”遠勝雷聲的轟隆巨響響徹整個天際,天空之中若有龍吟,黑夜因為龍艇的陣法而亮如白晝。赤金色的陣法浮現在天際之中,隨著胤夫的長劍揮下,金色的光柱從天而降,仿若高懸在天空的破世長劍一舉朝著黑壓壓的妖獸群砍去。在短暫的消聲之後,胤夫能感覺到自己的呼吸已經停止,眼瞳裏映射出火紅色的星海。他茫然地看向四周,龍艇的龍炮紛紛對準下方的妖獸群,在指揮官的一聲令下,黑色的炮彈夾雜著赤金色的流光猶如火雨一般傾斜而下……胤夫承認自己笑了,在那一刻他並未感受到戰爭帶來的殘酷與悲痛,而是沉浸在無與倫比的力量帶來的碾壓快感之中。那些數以萬計的凶猛妖獸,甚至未能撐過第一輪衝鋒,盡數消亡於龍艇的強大火力壓製之中,其中不乏有著血統高貴的古妖。他想要再度揚起手中的長劍,如同古代那些英雄一般鑄造一個神話,但瞬間一道黑暗巨影便將他溺死在恐懼之中。陰風來襲,冷雨刺骨……胤夫抬起頭,眸子之中有著赤金色的流沙閃現,他無力地鬆開手中的長劍,跪倒在甲板上。隨後,妖鳴充斥在他的腦海之中……火光轉瞬間便被黑暗取代,那是無數的飛行妖獸。他們仿佛撞進了蝙蝠的巢穴,在頃刻之間,數以萬計的蝙蝠直接飛出,形成黑色的鋼鐵洪流。猩紅的頭顱不斷噴出烈焰,他們嬌小的身軀使得自己迅速逼近了這十艘龍艇,無數的飛行妖獸發動死亡突襲,它們用無盡的數量去填補炮火,然後在間隙之間,著陸。是的,就是這樣,不需要任何謀略,隻是發動一次又一次悍不畏死的衝鋒,去闖出一個缺口。“炮火支援……符文展開!轉舵,士兵,拔刀!”指揮官下發了又一道命令。整首龍艇再度響起嗚鳴聲,胤夫腦海之中混成一團,聽不見任何聲音,那些將士們紛紛拔出自己手中的刀劍,厲聲廝守。他們衝鋒,然後在妖獸的利爪下倒下,那副樣子和胤夫看著那群妖獸無畏衝鋒時並無一二。唯一的區別就是,誰死的更多……這就是真正的戰爭,用屍體堆積。天空之中聚集越來越多的飛行妖獸,它們一股腦地朝龍艇發動死亡進攻,用數量為自己堆積優勢。終於,一艘龍艇在這次瘋狂進攻之中淪陷……它從天際帶著火光墜落,猶如一顆天外玄石隕落,擦亮夜空,卻帶來死亡與恐懼。張雲鼎絕望地看著這一幕,僵硬的手再也無法抬起,他的手下湊到他跟前問道:“將軍,是否讓龍艇暫時撤退?”“你想過要回家嗎?”張雲鼎問。將士沉默了一會兒,回答:“回不去了。”“沒人能回去,那撤退有什麼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