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死亡之禮(1 / 2)

天際昏昏沉沉,整個世界陷入一種戰爭的死寂之中。沒有任何多餘的雜聲。守城的將士並未高聲呼喊,借以一種沉默麵對即將發生的事。他們太累了,累的隻想睡一覺,而沒多久,他們將會永遠睡下去。過於疲憊的將軍已經沒有了力氣下命令,當然,這些士兵們也沒了力氣執行命令。即使自己征戰沙場多年,但是從未遇見過這樣的敵人。不知疲倦,采用最為古老的戰術,潮水一般發動一波又一波的進攻,詮釋著戰爭就是靠數量取勝的簡單哲學。這場戰爭摧毀了所有的人性,把他們變成了沒有思想的木偶,而支撐著他們的操偶師隻有一個——“活下去”,所有人都渴望活著,他們紛紛握緊自己的手中的武器,躺在牆頭上,等待古妖的最後一次進攻,等待死亡之禮。胤夫呆滯地坐立在一深坑裏,靠著這艘已經毀了的龍艇骨架他們抵擋了妖獸群的一波又一波進攻,但這是徒勞的。無窮無盡的妖獸群遲早會吞沒這裏,隻是時間問題。戰爭的雙方都是放在絞肉機裏的肉,誰先成為碎肉,那麼誰就是失敗方,衡量的標準就是數量的多少而已。可在他的眼裏,這根本談不上是一場戰爭,而是一場慘無人寰的屠殺。胤夫環顧四周,這裏荒涼得甚至沒人可以看出這裏是以前的貧民區。這塊滿目瘡痍的大地上,如今隻有無數的屍體散發著血腥味。所有的建築都毀於一旦,在無數道術式的轟炸之下,全部化為齏粉……沒什麼比這更糟糕,他簡直無法想象戰場蔓延至難民之時的情形。胤夫從水坑裏掙紮起身,爬向不遠處的一個士兵屍體處。他並不認識這個家夥,即使對方就在剛才為了救自己,擋下了妖獸的一擊。當然,胤夫來這兒並不是為了緬懷或者祭奠對方……他拉開對方的手,解掉對方的盔甲,準備穿在自己身上。在東域,偷死人的東西本身就是一個大忌,更何況是救命恩兒的。“我恐怕會下十八層地獄吧。”胤夫無奈地苦笑。但即使是這樣,他手上的功夫依舊沒停下,期待這身破舊的盔甲能夠抵禦妖獸的爪子。胤夫並不知道自己為何要這麼做,放棄自己的自尊,猶如一個乞討者一般渴求一絲希望讓自己活下去。卸掉對方盔甲後,他繼續在對方身體裏摸索些什麼,希望能發現一點有用的東西。突然,他發現了一包黃油紙,將其打開後,一卷枯黃的幹草散發出某種特別的氣息……這種平民男人喜歡的東西,作為皇子的他可沒機會享受。那是一卷老土煙。胤夫笨手笨腳地將這卷土煙勉強卷成圓筒狀,然後伸出自己的手指,調用起天地之勢在卷煙的一頭將其加熱點燃。他滿意地坐了下來,學著那些江湖漢子叼著土煙的另一頭,幻想自己就是那位喜歡將煙圈噴在敵人身上的大先生——謝東。但,僅僅是吸入肺部的一刻,胤夫直接將土煙扔掉,這股難受的味道幾欲令他窒息。他難受地咳嗽著,眼淚不住地流下。但僅僅是一會兒,胤夫重新伸出手,想要撿回那卷土煙,他承認,自己喜歡這種感覺,喜歡這種能忘掉一切的感覺。“呼…呼呼。”某種熟悉的聲音在胤夫耳邊突然響起,那卷土煙被一雙黑色的毛爪踩住。就是這麼一瞬間,胤夫真的希望自己能活下去。活著回到域都,去看一眼自己的父親,乃至可以擁抱自己的大哥,甚至可以放掉柳毅,讓自己的妹妹與他成親。但這一切都太晚了,所有的死亡都是突然的。……古妖發動又一輪的進攻。張雲鼎舉起手中的長劍,號角手吹起手中的龍骨角,鼓手將手中的沙錘重重錘下,雷聲一般的鼓點響徹整個天際。“敵人來襲!準備防禦!”昏暗的天空即刻被火紅色的光所代替,某種烈焰巨獸的身影出現在眾人眼簾。它高大的身軀甚至堪比這堵高牆,渾身燃燒著的火焰扭曲著周圍的空間,甚至讓這裏變得如同夏季一般炎熱,遮天蔽日的紅色單翼煽起一陣陣熱風與翁鳴。它發出鳥類一般尖銳鳴叫。張雲鼎難以置信地低喃道:“為什麼畢方會出現在這裏?它們不是屬於赤凰的子裔?”五行之中,常有木生畢方之說,而畢生作為赤凰子裔,完美地展現了赤凰對於業火力量的掌握,故民間便有了“畢方”代替了火的說法。七古妖之間並未人們想象之中那麼團結,就如同人類的帝王爭奪疆土戰火不斷。在曾經的七古妖的七王之戰中,掌握空間力量的烏納塔封鎖了赤凰的異界,製造了一個結界把它困在北方的冰海之中,永世不得翻身。在那場戰爭之中,七古妖死掉了一個,被封印了一個。也是由於這場戰爭,讓人類有機可趁推翻了古妖的統治,成為這片大陸的主人。容不得張雲鼎思考許多,這種神似鶴的單翼古妖在空中劃起一條紅火色的痕跡,直接飛到了高牆上空。劇烈的高溫直接使高牆某些部分開始融化,僅剩的五位古陣師旋即啟動他們精心打造的一座古陣……那就像是雞蛋破殼的聲音,在清脆的一聲響之後,在所有人的上空,浮現出一個赤金色的五角星型古陣——五行陣。正如先生最起初的線術一般,五行陣也是古陣師的基礎陣法,但往往最為強大的術也是基礎之術。五位沉浸於五十多年陣法領域的古陣師,用自己畢生之力分別調用天地的五行,將其聚集在一個陣法之中,通過共振將五行之力一股傾斜而出,所產生的力量非常易於描述——氣化。當所有的將士,先生紛紛準備發動反擊之時,突然的一幕讓他們震驚在原地。他們看見了一片空無的天空,視野裏清澈得如同水洗。在五行之陣發動的那一刻,天空的流雲兀地旋轉,然後轉瞬撕裂,最終化為了虛無,連同那三隻尊貴的畢方一起。赤金色的光柱悄無聲息地轟下,隨後天地歸於平靜。昏昏沉沉的天空突然放晴,在高牆上空,呈現出一個碧藍色的巨大雲眼。神力,那是無與倫比的神力,由人類掌握了的神力。或許在今天,烏納塔不得不承認這曾經低於自己一個格的卑賤物種,已經擁有了威脅它們的能力。但,在這之後呢?所有人甚至還沒有來得及慶賀,一陣清脆的妖鳴毀滅了所有人的幻想。烏納塔、七古妖、空間之力掌握者……它回來了,即使它是通過自己的子嗣重新降臨在人間,但其偉力仍舊不可置疑。它厭倦了等待,厭倦了失敗,它要用自己的力量摧毀這座城,殺掉所有人。它直接從空中飛過,在結界師設下的結界之外穩穩停下,那些結界師對於空間之力的領悟在它看來簡直就是笑話,在它心神意動之下,所有的結界之術猶如流水一般嘩啦啦毀掉。無窮無盡的妖獸,古妖在他的雙翼之下開始湧向這堵高牆,就像是螞蟻爬進自己的巢穴裏。高牆開始倒塌,將士開始死亡,城牆之上開始聚集起越來越多的妖獸。最終,那些妖獸以一種壓倒性的數量優勢摧毀了將士們的信心,但是它們卻偏偏停下了自己的爪子。如同人類圈養牛羊一般把他們逼到一處,隻是用猩紅的目光看著他們,什麼也不做。乖巧得就像是自家的小狗,但是當你家的小狗麵無表情地圍著你之時呢?一種沒有由來的恐懼終究壓倒了這些將士最後一顆神經,他們的理智在高牆倒下的那一刻也隨之崩潰,他們扔掉手中的武器,開始逃跑。人們擁擠著,張雲鼎想要高聲命令他們,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一種懦弱擊垮了他,他也想要逃跑,他也想著要回家。僅僅是片刻,懦弱占據了主動。張雲鼎丟掉手中的劍,立馬往後跑去。但是意外隨之發生,他跌倒在地。還沒來的急起身,無數人踩了上來。那些隻顧著逃跑的將士,渾然不知自己踩在腳底的人是將軍。張雲鼎奮力呼喊著,但整個世界卻隻有人們的喧鬧聲,他漸漸體力不支,隻是下意識地用手臂擋著,透過間隙看著這個世界。他希望自己能想到些什麼,但可惜的是他什麼也想起,隻有昏沉的天空慢慢黑暗。在他就快要睡著的時候,他聽見了有人興奮地大聲呼喊:“大先生來了,淵樓的大先生來了,我們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