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羲之細心地將紅線一根根綁在自己的中指上,就這樣一根根地纏繞,然後把紅線紮成結實的紅繩,在有足夠長度之後,她用牙齒咬掉沒用的小結,耐著心把那末端打好一個結。她的侍女見著好不容易歸來的小姐如今卻做著這樣的活兒,有些不忍心地勸道:“小姐,您若是想要紅繩,奴婢們可以幫你做好多。”可是這個女孩並沒有理會侍女的好心,她將弄好了的紅繩繞在手指上,像小時候那般開始翻著紅繩。這是一個很簡單的遊戲,一般常見於兩個人之間,這稱之為翻花,用一根繩子結成繩套,一人以手指編成一種花樣,另一人用手指接過來,翻成另一種花樣,相互交替編翻,直到一方不能再編翻下去為止。這個遊戲最大的樂趣在於翻出新花樣,展現自己的聰明才智,兩個親密的人經常這麼玩。當然她還會其他的遊戲,比如撿子。這個遊戲需要五個小石子。一隻手包裹住石頭子,然後隨意一散,按照一一三這樣的順序撿起來,成功之後便可以疊子,疊子之後翻手接住。若是這一連串動作都能成功,便用更複雜的方法繼續撿下去……直到對方失敗,自己就可以開懷地笑了。“笑了?遊戲?”墨羲之想到這些,突然怒了,她覺得自己現在的行為真是蠢不可及。這個年齡的她不應該再想這些兒童時期很是幼稚的事情了,她已經從當初那個青澀的小丫頭出落成了南域赫赫有名的美人兒,那些公子哥都是叫她:美人兒·墨羲之。可是當她想到這兒更為光火,那些庸俗的男人居然隻認為她隻是美貌的女孩而已?墨羲之由此想到那尊女孩用手頂著鳥看書的雕塑,不由憤恨地朝著空蕩蕩的房間裏大喝一聲:“美貌頂個鳥用!”她沒有任何由來的憤怒嚇得侍女一驚,侍女在看了一眼小姐之後,便知趣地輕輕打開門離開。果然墨羲之不僅僅繼承了自己家族那個古怪的脾氣,也繼承了家族自負的秉性。墨羲之總是認為自己什麼都應該是最好的,於是她什麼都學的最好,即使是這種屬於深閨之中,女人期盼丈夫,為了結語自己的思念,連繡花這樣的小事她也要做的最好!她不屑地瞥了一眼丟在一旁的作品,心說自己的才智為什麼要浪費這種無聊至極的東西上。她從不思春,連春夢這種事都不存在,對於異性並沒有渴望,也從不躲在床上偷偷自wei,當然她也從未和自己的侍女有過任何的禁臠之戀。她甚至任性地認為那些西域的教士應該找她當聖女,因為這樣的她簡直為那些教士省了一大筆心思。墨羲之目光飄渺之餘瞥見了桌上的細針,她怒火中燒,狠狠地拿起針,毫不猶豫地刺進自己手指裏,她又怒了!墨羲之今晚胡思亂想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想了很多她從不在意的事,這讓她並不像自己,這樣的她跟一個憤恨嫉妒的老女人差不多。墨羲之看向桌上那本書——《情人》,那是西域某個作家的自傳小說,她的才氣在這部作品之中體現得淋漓盡致,很是適合她這種青春期的女孩看,於是這本書成了她父親給她出閣之時的生日禮物,她的父親永遠那麼文酸,送的東西都那麼鹹臭!墨羲之毫不猶豫地抄起那本書,狠狠丟了出去,父親的心意簡直就是司馬昭之心。南域十八歲的女孩就可以嫁為人婦,她這種年齡,家裏的人都不好意思拿出來說事。還好她是東域墨家嬌貴的獨生女,尊貴的身份俗人可不敢高攀。而且出眾的氣質早在她十三歲的時候便傳遍了整個南域,她的美甚至掩蓋住墨家的“驕傲”!如今人們提起墨家的時候不再把焦點放在那個墨之後上,而是他的女兒。孫家的老族長聽到這樣的傳聞之後,自然不信墨之後那樣的混蛋能生出這樣的女兒。可是在造訪墨家,見到那個穿著白色布裙的小女孩之後,他暗自嗟谘:“這樣的滾犢子居然生出了這般動人的女兒!”在回到家中之後,老族長立馬招來自己的兒子,喝令他們都給我滾到女人身上,除非生下一個女兒,不然就別回來。雖然這帶著些傳奇色彩,但是毋庸置疑的,墨羲之的美貌已經成為了既定的名詞,就像是數學公式。十三歲的她可以被收錄進大陸史和那些霍亂了整個國家的紅顏禍水相比較。很多南域,乃至西域的貴公子哥都盼望著墨羲之出閣的那天,隻不過後來傳出的故事讓所有的西域的貴族和南域的大家都為之停步望卻。他們在某些故事之中終於知曉墨羲之獨特的美不在乎於她的外貌,而是她所散發著死亡的氣息!見過她的人都這麼篤定地說道。每個人都為她驚心動魄的美貌恐懼,但是這依舊無法阻止許多坐擁貴重權勢的人湧向南域墨家,他們采取各種各樣的理由,都隻為了能見到那個隻喜歡一個人孤獨呆在一棵,連下雨都能遮住的大榕樹底下玩耍的少女。那個女孩天真無邪地呆在大榕樹下獨自翻花繩,或者對著五個石頭子發呆,那些陽光偷偷地從榕樹頂跑進這片聖地,陰影悄悄打在那個女孩的身子上,那一段時光被切成一小段一小段的,然後慢慢消失,隻剩下靜謐。她總有那麼些時間會“浪費”在那兒,那是這些虔誠的信徒唯一有機會可以一窺她樣子的機會,哪怕隻是一眼,哪怕每次他們的前來都要伴隨著重禮,以掩飾稱這是在和墨家的交好;哪怕那個女孩根本不會在意他們。幸運的是,墨之後不知為何對此閉上了一隻眼,也許他覺得他自己那驕傲的女兒不可能看上來的任何人,當然這些客人也不曾希望那個女孩的目光會落在他們的身上。這些客人來這兒的目的隻有一件事:為了親眼目睹自己的恐懼,任由自己的顫栗在麵對那個女孩的餘光之中融化成冰窟,他們享受這中痛楚,而且從來沒有停止。所有人都相信:在那榕樹下玩樂的不是十三歲的少女,而是一個引誘男人犯罪的深淵。終於有那麼一天,西域一個侯爵的長子在一睹那個天真無邪的女孩之後,他喪盡了自己作為人的尊嚴,他給自己一大長串姓氏的古老家族蒙羞。自己那尊貴的家族曾經隨著先知一同傳教,建立了若拉教;然後又輔助先知的長子建造了西域帝國,並且一直守護至今。可是如今,作為合法繼承者的他卻為了一個比自己小十歲的小女孩丟掉了家族的帽子。沒人知道這個男人究竟對她偷偷做了些什麼,那個侯爵的長子在不知何地,不知何時,不知為何,做出了無人知曉的驚人舉動。他們隻是後來知道那個男人在見到墨羲之之後,陷入了自卑自賤的泥沼之中,他不斷地作賤自己,和野狗搶食,在南域的長街上裸露著身體放聲痛哭。然後他在一家酒居為她寫下一首長詩,一首真正的“長詩”!酒居為他提供的紙張根本無法滿足他的需求。於是他在酒店的床單上寫著,用刀玻璃上刻著,用自己的手指甲在牆壁上雕刻著……那一行行的長詩,是思念的語言,怯怯的想法,暖暖的情意。可這份絕望的愛情最終在那個詛咒之下,使這個可憐的男人在自己痛苦的思念之中選擇服藥自殺。當家族裏的人找到他的時候,他赤裸著全身,身體上全是刻著密密麻麻的情詩。他的身體遍布瘡痍,隻是為了填滿了那些無人知曉的詩句。可是他這一切能感動烏龜的行為卻未能讓那個女孩開口說些什麼,她甚至對此沒什麼反應,在聽到這段淒美的故事之時,她隻是輕輕“哦”了一聲,便轉身玩自己的遊戲。她的冷酷無情讓憤怒的老侯爵發動了對那個女孩的刺殺,他暗地了招募了東域,西域和北域最為厲害的殺手……可不知為何消息卻被泄露了,就在一夜之間,那個侯爵和他的家人全部遭到血洗,連牲畜都未能活下來。可最令人難以置信的是:這個侍奉了四位“蒙若”的尊貴家族,卻被現任的蒙若和西域的大帝同時以叛域罪製裁,就這樣,這曾經在曆史上赫赫有名,顯貴的大家族在曆史之中永遠無法翻身,他們隻能屈辱地躺在泥塘裏被後世唾罵!至此,終於開始有人確信那個十三歲的女孩散發著的死亡的氣息,他們對此深信不疑,而且廣為流轉。可不幸地是,這依舊沒能阻擋那些癡心人的步伐,直到那個女孩十五歲。南域的女孩是十四歲出閣,在那之後,就意味著她已經長大,可以邁出家門,有了喜歡別人的權利,自然,十五歲的墨羲之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