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他鄉之客(1 / 2)

入小林,忽有酒香傳出。不一會兒,便見一小石屋,旁有一柴房。守在柴房的兩隻黃狗忽然狂吠,引得屋主人連忙出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屋主人站在門外,認清來人後說:“它們很少會吠叫的……”“看來是我身上血腥味道太重。”異鄉人顯得有些不好意思。擺渡老人看著沾染了些血跡的客人,以及他所抱著的那位姑娘;快步上前,打開柴扉,將其迎接屋內。隨後,老人從客人懷裏接過那位可憐的姑娘,將其放在桌上,脫掉其外套和內衣。見此,異鄉人不得不偏過頭回避。“你做什麼?”老人嗔道。異鄉人愣住,尷尬地摸了摸自己鼻子。“大丈夫怎能因為這事羞愧?”說罷,老人知會異鄉人為自己搭把手,自己回屋取東西。異鄉人躊躇了一會兒,但還是聽從老人的吩咐用手捂住女人腹部的傷口,忍著不往胸部看。女人雖然陷入很深的昏迷之中,但看樣子外傷並不嚴重,估計應該是應付長久的追殺而精神疲勞。不過令他疑惑的是:這女孩怎麼可能會淪落到被那種三流小廝追殺?甚是珍貴的絲綢玉帶,綢帶之上甚至係著七塊青玉。腰間係著一把紅絲短刀,這種短刀並非是用於傷人,而是類似於供奉於廟宇的刀劍,具有某種神思意味。係於人身上,就如同身份玉牌一樣以示人的尊貴,隻不過這樣的作法隻見於某些神秘身份之人。異鄉人看向那被脫下來的紫色長外套。這種幾乎齊腳的服飾其實並不能稱呼為外套,而是“宗衣”。在以前的東域,隻有玄清大學士才有資格以宗衣加身,而這些人向來負責古妖預言和天理研究。很顯然的,身著宗衣之人,是屬於東域不可知之人。老人從裏屋回來,帶來一個暗黑色的匣子,他打開匣子,亮出一根根的銀針。他熟練地將銀針紛紛放入一碗酒,片刻之後,掀起袖子,然後示意異鄉人用酒洗幹淨女人的傷口。異鄉人認真看著處理傷口的老人。果然,和他預料得差不多,這老人並非常人。“順流而下,見一木橋,便轉至而上,複行幾裏,遇木屋。”如此精簡的措辭可不是一個普通擺渡老人能說出的。見自己並不需要再做什麼,異鄉人悄悄地推門離開。窗外的雨已經停歇,泥坑之中的積水慢慢清澈,就連空氣之中的味道都變得好聞些。門外的異鄉人望著那兩條無精打采的黃犬,想要學狗吠引得它們亂叫。但那兩條黃犬似乎懂得人性,麵對異鄉人愚蠢的做法,隻是習慣性地回以自己冷漠目光。異鄉人怒了,作勢罵道:你們這些土狗,信不信爺把你們給燉了。於此時,老人從屋內走了出來,似乎那女人的傷口已經處理好了。他用藍布擦著自己的手,尋了一根板凳坐到異鄉人身邊,然後從兜裏掏出未抽完的卷煙點燃,但卻發現卷煙已經濕了。老人捏起煙杆,然後反手在牆頭上敲了敲,震出煙渣。隨後,他掏出那包黃油紙,從裏抽出一卷煙重新卷好放置在煙杆中。“客人,哪裏來?”白煙從點點的火星之中升騰,在這雨後的空氣之中反複糾纏,如同散不掉的霧氣,異鄉人咳嗽了一下,似乎並不習慣煙味,他答道:“南邊。”“哦,怪不得會攤上這檔子爛事兒。”異鄉人無言,扶額歎息,因為聽老人的語氣自己可不僅僅是攤上事兒那麼簡單。老人解釋道:“黑衣,鐵麵具,雙手長劍,四五人一群。是個東域人都明白,這些家夥是天玄宗的。在如今的先生係統下,缺乏管製,又是蠻夷的服從社會,天玄宗這些家夥眼裏早已沒了法規。殺人就跟砍瓜切菜一樣,絲毫不顧慮,在加上天玄宗那些人個個先生境界高深,所以少有人會去招惹他們。”“聽起來,這些帶把的家夥不好惹。”異鄉人無奈地笑了笑。“要是,好惹……”老人停頓了一下,大拇指摁在燃著火星的煙卷上,將其掐滅後繼而說:“別把院子弄髒了。”愣頭愣腦的異鄉人似乎並不能明白老人所言,直至一陣冷風起。黑衣,半遮麵的鐵麵具,單手撐傘,獨自一人站在柴扉外。他就像是一位彬彬有禮的客人,在等待主人為自己打開柴門。“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南方人這是你要在東方學的第一個道理。交出那個女人,我興許會在宗裏為你推薦一個好位置。這三個家夥的傷口連成一條線,證明死於同一擊;沒有任何多餘的傷口,證明你僅僅隻用了一劍。一擊,一劍,便帶走三個通識境界的先生,在天玄宗你至少可以穩坐“玄”位。”說得甚是禮貌,若不是他手中那把微微出鞘的寒刃,你保不準還認為他是一個教書先生。異鄉人一樂:“原來,你們天玄宗最牛的是“天”位咯。”“額……這並沒有錯。”男人忽覺得這樣的對話著實有些尷尬和愚蠢。渾然不像是兩個即將以命相搏之人。這人真是頗有意思,若不是這樣的場合,真想和他坐下來喝杯酒。但,世事本就無常,不是嗎?男人拔出劍,震開擋在自己麵前的柴扉,踏步上前,一步步緊逼。異鄉人皺眉,他忽然想起了那位老人對自己的叮囑,不由得愧疚。男人手中的傘被高高扔掉,他執劍而起,劍光如同閃電掠過。在那一刻,突然陷入高壓之中,空氣之中所繃緊的一根弦就此斷掉。那片刻的和熙被直接打破,泥坑之中的積水高高濺起,混合著爛泥四處飛濺。但也在這間隙之間,異鄉人的身形突然消失。伴隨著一聲類似於雞蛋破殼聲後,在院子外的異鄉人接過從天落下的紙傘,回身勸道:“朋友,不如就此離去可好,我可不想弄髒了院子。”男人用手摸向臉頰上的劍傷,憤然轉身,卻見敵人神色悠然地折疊著紙傘,不由怒火攻心地咆哮道:“嗬嗬……就此離去?天玄宗的敵人怎能讓你活過今晚?”異鄉人將折好的紙傘放置在柵欄邊上,終於拔出自己的劍,說:“那,或許你再也回不去了。”出鞘之劍,與墨色渾然天成;無光,出鞘之時伴有異鳴。淩厲的劍氣如同實質性一般直接割裂地麵。他僅僅是拔劍,便沒有其餘動作。麵對那個男人的最後一擊,隻是安然站在原地,欣然等待。濃鬱的先生之源開始升騰而出,甚至化為了霧氣直接纏繞在那把劍之上。雙指並行,在術完成的那一刻男人中氣十足地喝道:“以劍度道、氣合八荒·天玄五式!”那是遠比之前更快的速度,更為淩厲的劍氣,天地之勢甚至有了因此被割裂的味道,五行的流動開始變得不穩。以先生之源度劍道,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已經有了領域的味道。興許,這就是天玄宗不容小覷的地方,以劍道通先生之道,即使自己並不能擁有化域之力,但悟劍便可達。男人手中的劍如同雷電般掠過,劍鋒直取對方的喉嚨……異鄉人無處可躲,因為在這天地裏,他所見之處,盡是數不盡的飛劍,仿若一根根針,鋪天蓋地襲來。這片天地,是屬於劍的領域。終於,異鄉人不再欣然等待,而是主動上前一步,以一種怪異的姿勢舉起劍,然後將劍朝前滑下。天地之聲突然收縮,在異鄉人麵前,地麵因劍氣直接割裂出一條極其平滑的裂痕。伴隨著一聲哢嚓的碎裂聲響,男人的那把劍終未能上前一步,停留在裂痕之外。男人震驚地看著突然的斷掉的劍,一股巨大的掏空感突然襲來,然後自己難以呼吸。他下意識地想要伸手反擊,但已經太晚。不,而是他太慢。那個異鄉人以至自己身邊,那把無光的墨劍折射出男人的恐懼與不甘。至始至終他都未能明白發什麼,沒有任何異變,就連空氣的流動都是如此緩慢。唯一可見的,隻有一個人收回劍的身形。男人如同乞討一般伸出自己的手,奮力嘶吼:“我一身殉劍,甚至不惜加入天玄宗,怎麼可能會敗在你這種無名之輩手裏?”這一次,異鄉人終於作答:“那真可惜,我其實不怎麼會劍術。墨塵,我的名字,記住了就上路。”猶如遭受什麼撞擊一般,男人突然愣住,隨後他不顧自己傷口的劇痛,仰天長笑,如同瘋癲。“嗬嗬……塵歸塵,土歸土!墨塵,你這個蠢貨居然敢救下那個女人!從今日之後,你定將永無寧日。”異鄉人並為回答,隻是專心致誌地用布擦著劍上的血跡,在做完這一切之後,邁過對方的屍體,然後走進院子,強行拉緊那爛掉的柴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