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羽織得到分組的消息之後,如釋重負,在那之前的所有擔憂都因這突如其來的消息而煙消雲散。本害怕著會遇到那幾個變態,但這看起來好像就是隨便拉一個人墊背的分組,也將她拉出了深淵。“這隻是走過場而已。”她如此想到。許多人都在為那個可憐家夥的命運感到可惜,當然也有個別之人為之感到擔心,比如墨塵,他可是期望這靠墨羲大賺一筆。“這簡直就是荒唐!”一位教習先生嗬斥著負責人,這家夥居然因為要拉一個人湊數這樣的混賬理由便把一個無辜的學生拉了上去,你當是在墊桌角嗎?二先生不徐不疾地喝了一口茶,他坐在閣樓上,往外看了一眼熱鬧的人群,製止了那位教習先生:“這世上本就是不公的,哪來這麼多怨婦話?”聽此,這位姓武的教習先生隻得無奈坐下來,他鬥嘴可從來沒贏過二先生,習武粗人就甭想能說過讀書人。“隻是就這麼扼殺了一個學生的前途,真令人惋惜。又有誰會想到自己走個拐角都能遇見化域的先生,這可比喝涼水塞牙的概率都低!”武先生抱怨。化域,獨步於先生之境。作為獨屬於人類本身,而非天地的力量,故名曰-域。化域之力大不同於先生之力,需要通過與天地建立聯係,借用天地之勢才能發揮。化域之力你能直接施展;不僅僅如此,化域之力千奇百怪,而非如同先生之力般隻有一原。常見者:諸如,雷電、火焰、寒冰……稀有罕見者,甚至可以創造幻境,憑空造物等;而便是化域之力的非凡之處。化域之力,是視你悟性與本性所成,這便鑄就了無限可能。但世間能化域者,又是何其少呢?????當禾羽織張開自己的領域的那一刹那,一股仿若不存在的漣漪以她為中心突然散開,然後迅速擴散。處於漣漪之中的人微微一怔,從心底突然升起的恐懼猶如水珠炸開,但幸運的是,這僅僅是持續片刻。敬畏,無比的敬畏,就好像自己孩提時代第一次目睹先生施展術式一般懷著崇敬!隨後,觀看的學生便不由得為那素衣普通女孩擔憂……瞧,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同情弱者之人。二先生嘴角猶如春雪消融般裂開,說不出的欣喜。這三年以來,文啟學院收的學生可是越來越厲害。禾羽織,不處世的天才,十五歲,便能化域。當然,這不可能是二先生特意來看她比試的原因……通境是先生之境最為重要一道門檻,在感知境界之前,所有先生所能做的都隻是依靠先輩的知識,和術式玉簡以此來運用先生之力。簡單點說,隻能照葫蘆畫瓢。到了感知境界之後,你才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周圍的天地,與天地溝通。所以,那些符師,古陣師,結界師才會選擇通境以上的先生作為自己的弟子。而在其中最為重要的一個因素就是——感知力。正如先生之力一樣,感知力也可以劃分程度……有些先生的眼裏,天地一片混沌,而在有些先生的眼裏,天地清晰得如眼前所見。這便是不同,化域也一樣。即使你能有幸化域,但若是領域跟池水一般大小,所能調動的力量就跟小泉似的,那又和普通先生又何區別?二先生想知道的自然是:禾羽織這個十五歲的小女孩的領域究竟能強到什麼地步?種一棵樹最好的時間,是十五年前,其次才是現在。……沒人能比墨羲更能清楚地感受到這股化域之力的強大……在她的視野中,禾羽織的身形早已消失,隻剩下猶如夢境一般荒誕的世界。腳下的擂台扭曲成環狀,周圍的物體猶如霧氣一般升騰,膨脹,縮小……而自己就好似畫布之中的女人一般,隻能被隨著畫布開始褶皺,開始扭曲……隨後,一切變得越來越小,或者是突然變大。墨羲從未感受到如此糟糕過,明明存在的身體卻如同麵團一般被隨意改變形狀;好像自己就是一個活了兩百年的老太婆,身體的任何部位隨時都會掉落。嚴重的嘔吐感使她開始失去意識,漸漸地,她忘掉了一切,忘掉了自己身處何處,自己為何而戰……自己究竟是什麼東西?直到,一塊黑色的石頭突然出現在她跟前,黑色石頭上所刻畫著印畫將她嚇得寒毛直豎。周遭的一切再度變幻,隻不過,這一次並非是荒誕不經。在她眼裏,空間猶如格子一般層層鋪開,一條條完美切割的,排列整齊的白色線條。在某些少數人眼裏,這才是世界的本源-按格子狀排列,追求極致數學之美的白色方塊。那麼,在這些人眼裏,荒誕不經的世界、戰亂紛起的世界又有何區別呢?不過就是一堆白色方塊而已。墨羲的勝利是突然的,突然得讓所有人啞聲。就連禾羽織也未曾明白,直到自己開始反擊,卻發現自己不能動彈。她驚駭地看著困住自己身體的無數小型結界方塊,那就好像是把她塞進了鐵刺籠裏。始料未及的一切讓禾羽織氣得哭泣出聲,並非是因為失敗對於一個十五歲的小女孩來說,難以接受。而是她千盼萬盼盼著不碰見結界師,結果第二輪就遭遇了。在這之前,她之所以忌憚那幾個家夥並非是因為對方境界高強,而是因為他們都是該死的結界師。對於結界師來說,無論模仿得如何再像的空間扭曲變幻,始終隻是模仿。顯然,場間震驚的並非僅有禾羽織一人……當二先生再度緩緩將手摸向剛沏的茶之時,卻發現茶已經涼了好久。他和武先生相視一眼,異口同聲地說道:“竟然是結界師?”……兩人哈哈一笑,武先生樂嗬嗬地連著拍了幾下手,道:“二先生你先說吧。”二先生擺擺手,示意換茶的小廝離去,然後提涼茶,一飲而盡,說:“……嗬嗬,真沒想到居然能撿到個結界師。”鄉間常有俗談說:摸黑撿寶貝。二先生萬萬沒想到,今兒居然讓他碰見了。二先生在和大先生私聊之時,經常會忍不住罵道:“這些天殺的結界師!”當然這並非是指貶義,而是他們兩人一種無奈的抱怨。這兩個老家夥活了超過一個世紀,卻連五個“大結界師”都未曾見到過。結界師,作為一份超然的職業,其數量自然也稀缺,當然得排除那些半吊子結界師。先生之路何其難,結界師則是上天蜀道。並非是那些老輩結界師們不願意傾囊相授,他們自然也巴不得把自己所學的一股腦塞給自己弟子。但,結界之道何其苦難。林清,那個文啟學院上八百年,下八百年才出一個的天才,在忍不住大先生天天念念叨叨,憤而學習結界術……雖然他展現出自己高超的天賦與悟性,卻在“如海”(結界師的第一個境界)之境後直接放棄。他如此向大先生解釋道:“我無法接受自己隻是個普通凡人這樣的事實。”當林清站在礁石之末,眺望無邊無際的鐵灰色結界之海之時,頓生絕望。這世間,哪有人能渡過這片海呢?這話有些誇張,這樣的人有自然是有,雖然東域幾千年以來就出了一個。那個為了保護自己心愛女人,創造了“零界”的和尚,其結界術的造詣如灰海一般廣闊,深不可探。這話好像有些誇張……但有一點終歸是沒錯,世間少有大徹大悟的結界師。否則當初,界線山就不可能要靠無數偉大的先生用自己的生命去構築這麼一條界線,而東域也不可能在烏納塔解除封印之後,毫無還手之力。作為老練的先生,二先生和武先生自然能明白那個普通的素衣女孩結界修為有多深。作為最難以控製強度的結界術,她卻能一瞬間張開近二十幾個,甚至能做到:精確封死對方行動,連對方的衣服都未曾弄皺。她之所以這麼做,而並非是采用最為高效的方式,用一個結界直接封死;則是因為她長久以來都接受如此的結界術訓練;不同於外麵那些野路子,隻求能夠張開一個結界鎖住人,或者說張開一條界線阻攔敵人。難以複加的震驚,皆可從二先生和武先生眼中讀出。文啟學院的學生雖然不乏結界師,但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庸才,甚至就連他們自己都不大願意使用結界術;因為這種不容易控製,又耗費心神與力量,甚至不小心就會釀成大錯的結界術,那還不如直接一道線術甩在敵人來得幹脆高效。可二先生,武先生,乃至這些老家夥都明白,在玄靜子一族被滅族之後,唯一能夠對烏納塔造成威脅的隻有這些結界師,可怎奈文啟學院這些半吊子結界師個個都不思進取。但,現在似乎迎來了及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