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像是男人或者是女人,他的口音非常古怪;更令人驚訝的是,他的語調有一種魔力,在誘惑著墨羲之墮落。他戴著古怪的金色麵具,端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等待著信徒的覲見。這家夥要麼是惡魔,要麼就是神,但無論是哪一種,都足夠他成為這幫異端的領頭人。對於麵前這位尊貴的夫人,他嘖嘖出聲,開口說:“南域,果然是一個有趣的地方,有機會我真想去看看。西域的女人可是在見著我之後,都恨不得獻身與我呢?她們認為我就是另一位先知。而您卻表現得如此坦然,真是了不起。”墨羲之不由諷刺道:“先知?現在的你不過是個異端。”聽見“異端”這樣敏感的詞,男人並未生氣,他依舊保持著風雅,溫和答道:“……當初,先知也是異端。夫人,你們南域可是常說: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在令紮布吉站在角落後,墨羲之尋了一把椅子坐下,直接開門見山,擺出了談判的架勢,表現得甚是老練。她給予了麵前男人兩個選擇:錢和女人,隻能得其一。幾乎是想都未曾想,男人收回了自己溫和的口吻,咄咄逼人,說:“大卿,我不能作出讓步,否則會被視為缺乏手段;聖金和女王你們都必須交出來。否則,你就等著若拉審判她們母女倆,看她們會因為善行被判入天國,還是因為罪惡墮入地獄。”墨羲之的姿態十足地驕傲,作為墨之後的女兒,驕傲這種秉性她從出生便有。也許,正如這個男人所說的,他是一位先知,一位領導者,但這些虛妄的頭銜在墨羲之跟街邊的乞丐沒什麼兩樣。她居高臨下地審視著麵前的男人,挺直了身子,口吻不容置疑,就像是在下發一道聖旨:“聖金和女王你們隻能選擇一樣,而且在接下來的六小時內你們必須釋放母女的其中一位。”男人怒不可遏,手拍在了桌上,嗬斥道:“大卿,你這是在玩火!”“哦,誰在意呢?你以為能用兩個平民的生命威脅我?那我就告訴你這個殘酷的事實……”墨羲之身體前傾,似乎想要讓對方能清楚地聽見自己的聲音,她紅唇輕啟,看那嫵媚的姿態就似在與自己的情人對話:“我根本不在乎她們母女倆的性命,我也根本不在乎所謂的王女和聖金。你們愚蠢得以為將這件事告訴所有人,我就會受製於你們?你們就可以像個真正的掌權者一樣威脅我?別天真了!我現在之所以坐在這裏和你們談話,僅僅是因為我的職責而已。聽著……你這個二五仔,別以為有幾名無知的少女吹捧,自己真的就是先知。放了那對母女,這樣興許我就會給你們王女或者是金子。否則,我下一刻就捏碎你的脖子,把你那張麵具下的醜臉撕下來喂狗!”哢嚓的一聲響,那是木頭碎裂的聲響。男人膽戰心驚地看著自己桌角的缺口,又看了看麵前的女人。短暫的沉默,偌大的紅屋因為墨羲之的發言而陷入寂靜之中,他絲毫不懷疑麵前的女人。無論在怎麼土鱉,但也知道在遙遠的令一塊大陸,有些名為先生的人,飛天遁地,無所不能。男人哆嗦著,鼓足了勇氣再一次開口:“夫人,您還有一分鍾做決定;在這之後我會下令準備好兩副棺材,當然是為那對母女準備的。”這裏陷於更深層次的沉寂,並非是因為安靜,而是因為畏懼。而另一端則是因為憤怒而選擇不言一語。墨羲之看向屋內那座唯一的掛鍾,然後努力地將自己的心跳聲調整到與秒針重和。在目睹第十秒結束之時……那是沒有任何預兆的,她下達最後的通牒,墨羲之一字一頓地緩慢宣判道:“若拉……會審判罪惡!從今以後,你們將成為我的敵人,而我將吊死你們,然後將你們的女王釘死在恥辱柱上。我相信西域的人民會樂意看見那個巫女的模樣。”墨羲之手心跳動著無名的火,不知是因為害怕或者說是火焰的高溫,男人脖子處冒出豆子般的汗珠,他一步步地後退,麵對著死神的降臨,自己卻無能為力。終於,在那個女人準備動手殺死之前,他大聲喊道:“……下午三時,我會先放掉小女孩,而作為交換,你們要放掉王女;在那之後我就會放掉小女孩的母親。”這是最好的局麵,雙方的退步意味著談攏的可能性。站在角落裏的侍從也終於發出在這裏的第一聲長歎,他敬畏地望著那個女人。可就在這時,墨羲之突然拒絕:“沒有商量的空間!要麼是全部放掉,要麼就一個都別放!”紮布吉有些按捺不住,既然大卿您已經取得了巨大的成功,那麼就根本就沒必要去激怒這些異端,一旦對方反悔,那一切的努力都將付諸於東流,自己必須得阻止大卿!可當他忽地想起自己此刻的身份以及處境之時,又不得不放棄。如今的他,竟不得不臣服於一個女人。……他尊敬希爾,所以也一直以學生的身份自居並且盡心盡力為其效命,效忠於希爾。但是當希爾準備離開這裏之時,他露出了自己的野心。作為圓桌大臣之中最為年長,且經驗最為豐富的大臣,得到這個位置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擁有良好的履曆和資曆,還頗具有能力和手腕。同時,他也為之打點好了一切。在希爾正式離開這裏之時,他就將以完美的姿態坐上那把椅子。“我喜歡年輕人,因為年輕人具有野心,且具有活力。所以,我希望在今後的日子……你們能大力輔助貝魯奇公爵!”紮布吉在聽到希爾宣布最後的答案之時,想要努力鼓起勇氣高聲反駁,可是一個人卻阻止了他。一位自信,高傲地抬起子頭的年輕人跨步邁進了這裏,然後安然坐在為自己準備的椅子之上,他說:“很高興認識你們。”而在這一年之後,一位女人也以同樣的方式邁進了這裏,她叫墨羲之,是大卿的夫人。這對豺狼似的夫婦以自己最為簡單粗暴的方式穩固了自己的統治。在僅僅的半年時間內,七位大臣便已經更換了四位,其中三位都是因為犯罪而入獄,至於另一位……他明智地稱自己需要感受若拉之道,辭去了自己的大臣職務,回到了家中。當然這樣的明顯的“波瀾”,讓上議院超過一半的人同意立案調查,準備彈劾貝魯奇大卿,他被指控“叛域”、“濫用權力”。可是這股風僅僅吹了一天,在那之後,他們保持了沉默。於是,所有人都預見了這樣一個事實——那對夫婦為西域帶來了陰深和恐怖,等待他們的要麼是自我毀滅,要麼就是涅磐重生。最終,紮布吉還是沒有踏出去那一步,隻是安靜地看完那個男人被燒死。談判的破裂似乎並未給這個女人帶來半點陰霾,紮布吉顫顫巍巍地跟在她的身後,不敢說半點話。“紮布吉先生……”這樣特別的稱呼隻有這個女人才會這麼用,紮布吉畢恭畢敬地問道:“夫人,有事嗎?”墨羲之問:“你覺得……我剛才的決定是正確的?”在思索了一會兒後,紮布吉如實回答:“夫人,您的確是激怒了異端,所以導致了談判的決裂。”“但你並沒有阻止我,你知道在我們南域您會被稱之為什麼嗎?奸佞之臣!”突如其來的責備讓紮布吉收斂心神,他看了一眼麵前的女人,不得不問:“夫人想要讓我主動為此負責?”這就是他們夫婦倆的粗暴手段,找罪、然後定罪,如果找不到,那就嫁禍。他們會使用一切手段排除異己,顯然墨羲之早就認為他這個老頭是個礙事的東西,如今恰有理由將他解決。“不……先生誤會了。”墨羲之解釋道,在這一刻,紮布吉終於見識到了南域人的禮節和氣量。她微微躬著腰,以示尊敬,隨後壓低了聲音:“這世上有三種君王,暴君、明君和庸君。或許我的丈夫是一位暴君,但是如果我是您,我寧願選擇一位暴君而非庸君。但如果我是君主,我會讓您來擔任樞紐大卿,您可是在圓桌室就任二十年,沒人能有這樣的資曆!”紮布吉深深地看了一眼麵前的女人,以確定對方並非是在敲問自己,他像個傻子似的重複著這句話:“如果您是君主,我就會擔任樞紐大卿……”墨羲之沒有回答,保持著之前微妙的表情。至此,紮布吉覺得自己作為優秀的海員已經嗅到了幾十海裏之外的海風,那股海風來自於南域。他當然明曉或許這對夫婦沒表明看起來那麼恩愛。他們兩人三年可未曾有一位孩子,由於他們都對外宣稱他們希望將自己的歲月獻給西域,這自然引得沒人能夠懷疑,反而因為他們倆經常在一起出席,被許多人認為是皇室最美好的異域婚姻。奧威尼和貝魯奇兩人的爭鬥幾乎是已經擺在了台麵上,而皇帝隨時都有可能死去,若是這時候墨羲之誕下一子,必定會成為兩人的阻礙,所以這樣的理由足以令人信服。可是現在墨羲之現在的一番談話卻讓紮布吉改變了所有的看法,這對恩愛的夫妻恐怕都因為彼此的野心而對對方有所警惕。而現在擺在他的麵前有兩條路:侍奉一位暴君,或者是侍奉今後有可能統一兩個大域的女君主,而對方甚至為自己提出了無法拒絕的報酬。後者是豪賭,因為讓一個女人成為君主,是曆史上絕無僅有之事。但是他知道這值得一搏,如今她的父親——墨之後已經一統南域。西域又麵臨著皇權紛爭,宗教分裂;如今的西域前所未有的混亂。在自己不長的生命之中,他覺得自己可以做出某些驚駭的舉動。不再猶豫什麼,這位老人主動向這個可以當自己孫女的南域女人伸出了自己的手,他說:“夫人,希望您能有一個美好的下午!”墨羲之重重地握住大臣的手,喜笑顏開:“您也是,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