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妖，無論是怎樣的古妖都難以對這些學生造成一個非常確切的印象。猙獰？嗜血？不，不……這些都是他們從書中了解的東西。興許，在孩提時代他們會害怕這些怪物，但長大後反而會幻想著自己總有一天能夠屠掉古妖，然後請人為自己畫一副“展現自己英勇非凡”的畫作；最好，還能請幾個詞人為自己題詞。不過，這些在文啟學院的貴公子哥似乎忘記了一個事實：他們之所以能夠在這所學院喝花酒，與那些漂亮姑娘共度良宵，是因為他們的長輩都死在了戰場中。戰爭?與古妖的戰爭是一個遠不可及的話題。他們有界線山，還有烏江彼岸的結界……還有一座名為“文啟”的高山。男人輕蔑地問道：“神音，你知道什麼是懦夫嗎？跑得遠遠的，隻看得見後腦勺。”女人掩麵輕笑，精致的銀質麵具映襯出漫天的火光，他們兩人站在這麼高的地方，看得見的也的確隻要那些忙於逃命的學生的後腦勺。女人溫柔地撫摸著身邊那隻天界雷鳥的羽翼，說道：“你該履行你的職責了，作為免試皆傳三年以來你可都是少有建樹，柳毅。他們需一個英雄去拯救。”柳毅輕巧地坐上天界雷鳥，譏諷地答道：“這是因為你一直把我囚禁在這個地方。”“大鵬展翅，東域這個地方太小。”女人溫和一笑。“去西域？在東域官場，管這叫流放。”“柳毅，東域對西域發動了整整兩場戰爭，但皆是以失敗告終。就算是點著蠟燭，牆上掛滿了書法與墨畫，但也無法使西域蠻子將手中的《若拉經》換成《先生錄》。他們蠻夷，愚昧，無知；但這也是他們強大的地方，超過一百九十六萬畝的土地都會用性命去捍衛若拉的榮耀。擊潰西域需要的是一個先生，而非是一支軍隊！”“先生？”柳毅疑惑不解。“先生！一個絕無僅有的英雄，一名具有非凡魅力的領袖，一位能讓烏納塔都會感到畏懼的先生！很快的，這幫生活在界線山千裏之外的蠻夷將會明白若拉將不會庇佑他們，尋求自救的方法唯有踏上先生之道。”女人的口吻充滿了兵戈的味道。柳毅嘖嘖，搖搖頭說：“果然西域人和南域人對東域的看法是對的，就算口中如何擺著謙遜的口吻，行禮之時腰躬得再低，但骨子裏的驕傲和臭屁也不會散半分。東域人拜天拜地拜父母，口中也從不沾半個“神”字。是因為他們不信神嗎？不，是因為他們從骨子就認為自己就是神。”女人將手放進了袖子，儒雅得就如同一位熟讀四書五經的讀書先生，她開口回答：“不是認為，而是我們即為神。”女人的目光投向遠方天際的那頭古妖，它渺小得就像是一隻螞蟻。隨後，她冷冽地吩咐道：“殺了它，這裏不是它能撒野的地方！”……這個時候，墨塵本以為墨羲早已經搬到了自己的書舍，但她那副慌張的樣子，更像是拿好重要東西準備跑路。尋思間，墨塵趕緊側身，躲開從屋內突然丟出的一張椅子，嚷嚷道：“幹什麼呢？要上天？”墨羲欣喜地從雜物堆裏抬起頭，看著那道熟悉的身影，驚訝地說：“你還活著？不……不，你還沒死？不對，不對……”她有些語無倫次，最後被墨塵狠狠地捏了一下臉之後終於冷靜下來。“我的玉刀呢？”她明顯很焦急。那把末端幫著紅勾玉的短刀是墨塵唯一沒典當掉的東西，至今還揣在身上。墨塵不耐煩地回答：“還在。”墨羲連忙拉住墨塵，“那直接走，我們的趕緊離開這兒。”墨塵一個釀蹌，差點沒摔到，費了好大勁才把這個神經質拉回來。他的偏見沒有錯，玄靜之一族之所以被滅族，是因為類似於墨羲這樣的憨貨實在是太多！“吃多了？”墨塵沒好氣地問道。“我要是能再吃點也還好，但現在可沒機會吃了……你知道你闖了什麼禍嗎？”墨羲難得的嚴肅，口吻極其認真。“是指我沒看問道人的信，現在還得趕回來把你抬過去？”墨羲左手叉腰，右手扶住額頭，一臉恨鐵不成鋼的痛心表情，她歎了一口氣說：“你回來的路上，難道就沒人要把你腿打瘸？”隨後，她揚揚文啟學院分發給她的先生印，將玉牌上的信息給墨塵看。沉默了一會兒，墨塵轉過身四處巡望，忽地冷汗直冒，他趕緊將墨羲拉進門，然後把門鎖上，在靠著門喘了好一會兒後他對墨羲緊張地說：“你在山下等我，我還有一點事情要處理。”隨後，墨塵直接把那把玉刀遞到墨羲手中。墨羲接過玉刀，很是聽話地點點頭，頭也不回地直接打開後門，迅速朝著下山的路趕去。她的離去，使這間屋子突然安靜了下來，站在黑暗角落裏的墨塵凝視著半開著的屋門，陽光投射進來，那些灰塵在陽光的散射之下慢慢旋轉、下落、上升……不知道過了多久，墨塵鬆開了扶在桌上的手，雙指細細地攆著桌上的灰……“玉璕，你為什麼不跟她一起逃跑呢？”突然的塌縮，崩潰……僅僅是一刻，一股巨大的力量將這座臨時的小屋摧毀成了廢墟。日光之下，這位突然的造訪者顯現出自己的真身——一位難得的，精致的，神秘美人兒。神秘，並非是指她的衣著將自己裹得厚厚實實的，就連臉也看不清。而是當你凝視對方，透過她的眸子，你所看見的隻有一汪黑色的池水。女人拍拍肩上的灰，輕鬆一笑：“你故意在無雲山放掉那隻古妖，僅僅是因為想要報複?”立於金色圓形結界之中的墨塵毫發無損，他冷漠地看著麵前的女人.有時候，他覺得她就這麼死了好一些。在那秋天的田坎上，遊蕩著一隻孤魂，他用自己灰色的眸子盯著田野裏的人，可當這隻孤魂飄到了田野之中時，卻發現自己並不是唯一的孤魂，另一個本該死去之人突然出現在了他的麵前。堅韌的美好，都會隨著夏季的風被吹進田野的角落裏，蓋上一層層的灰，然後變成了陰暗。慢慢地，黑暗角落裏的人動了動，他走了出來，身後是無數根如同利劍一般的結界柱，幾乎能夠遮住墨塵背後的日光。他開口：“我應該在那晚上就把你殺死。”“那告訴我，是什麼讓你猶豫了呢？玉璕！”唐玉的聲音如同斬鐵般堅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