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的進化曆史是一個關於“殺戮”技巧變化的曆史,為了獵殺和自己具有相同外貌的物種他們花了上千年的時間去研究殺戮的智慧和技巧。他們打造神兵利刃,甚至不惜和惡魔與古妖作力量交換。殺戮的技藝越加精湛,而人類的曆史就越進步。那個男人在他孩提時代所接受的並非是詩書,神話……這一切都與他絕緣。這個在裏區長大的“天才”,在那個老人手裏被培養成一個最為優秀的刺客。他興許是一個普通人,絕非天才,可是當涉及到殺戮之藝之時……他無人能及。就在唐玉撤掉自己攻擊的那一刻,墨塵作出了反擊。這一切都太快,快得令人難以置信,或者說唐玉不敢相信那個家夥真的要殺死自己。“全部離開這兒!”她大聲朝著那些旁觀的學生命令道。從烏納塔那裏得到了空間之力的墨塵,得到的力量絕對不會僅限於構造結界那麼簡單。以墨塵的智慧和能力,他必定掌握了絕大多數的空間規則。墨塵對於空間的感知遠比大多數結界師都更為敏銳,所擁有的力量源泉也比大多數結界師而更為深厚,而最為珍貴的,他擁有著任何結界師都會覬覦的能力。所以準確點說,他並非是一位結界師,更像是一位能夠熟悉操控空間的“先生”。目前看來,墨塵能做到隨意控製空間之弦的維度,以達到類似於鵲門那樣兒接近於瞬移的效果;能做到改變空間之弦的硬度,以達到讓其餘人行動緩慢,甚至停止。這已經觸碰到了“神”的領域。周圍的人群麵對唐玉的命令無動於衷,並非是因為不害怕,而是在期待著接下來所發生的一切。在所有人眼中,墨塵仿佛變了一個樣,並非是指他的外貌,而是所流露而出的“氣質”。但是這種“氣質”或許稱之為“氣勢”更為恰當些。唐玉明白那是真真正正的“氣勢”,就如同古妖的威壓。此時此刻的墨塵就猶如融入雲間的高山,祥雲圍繞在他的身邊,你隻能仰望他。墨塵周圍的勢風起雲湧般地變化著,翻滾著,然後化作了實質性可見的“氣”,這也便是為什麼令人驚愕的原因。那是一個淡藍色的半圓,她的表麵是純粹的白色,在陽光的照耀之下猶如透明的晶體。那個半圓猶如雞蛋殼一般罩住中心的墨塵,然後毀掉任何試圖靠近這裏物質——包括那些由唐玉所施展開來的無數道術式。那是,一個半圓,完美的半圓。圓是“正無限多邊形”,然而“無限”隻是一個概念。當多邊形的邊數越多時,其形狀、周長、麵積僅僅是越接近於圓。這個世界上沒有真正的圓,圓永遠隻是概念性的圖形。而如今這個籠罩著墨塵的半圓,完美得就像是神所打造,她嚴格地遵循著圓的數學公式,那是純粹的數學之美。還有什麼比這種簡單而又狂妄的力量展現方式令人臣服呢?墨塵創造了一個隻能存在於概念之中的圓。正如那些竊竊私語所說的那樣,她就像是一輪美輪美奐的明月。翻滾著的氣流在半圓周圍不斷地漂浮著,在上升至頂部之時,又慢慢沉下……如此循環往複。僅僅是短暫的接觸,便帶來瞬間的湮滅,所有接觸到那道圓形結界的東西轉瞬消逝。那副光景就好像是朝燒紅了的鐵爐之中扔進一張紙,你看不見任何毀壞的過程,隻知道發生的結果。那就是墨塵所帶來的……沒有任何過程,隻有毀掉一切的結果。在先生係統下,所有人都遵循著最為簡單的叢林原則,可現在卻沒有人為墨塵所展現而出的力量而喝彩,他們隻感到了來自於本能的恐懼。漸漸地,那些佇立觀看的人開始後退,隨後如同見鬼似的釀蹌逃竄。半圓結界吞掉自己所接觸的任何東西,地麵,房屋,乃至空間。那道結界將所有的勢,和元素,天地力量混合在一起,然後一股腦地傾泄而出。就像是大壩決堤,壓倒一切。幾乎是沒有任何遲疑,唐玉立馬掏出懷中的那一塊玉,將其捏碎。一個與墨塵那相同的紫色半圓及時地張開,極具偉力的紫色符文在屏障上方漂浮,化作一道堅固的屏障。可這僅僅為唐玉爭取到了片刻,隨後也如冰雪般消融。“這就是零界嗎?不……並不是,這是一種從所未有的零界,因為她已經具備了天地才有的平衡概念。”謝東看著那不斷上升下降的氣流,他不敢說出來,隻是在心底默默地念道。這種東西,恐怕才能配得上圓的稱呼,稱之為“圓界”更為合適些。結界術之所以霸道,具備封印之意隻是其一,更為重要的是它能阻絕一切,譽為最堅固的盾。在那個和尚還沒有創造出零界之時,結界術一直都是作為防禦性最強的術式使用。結界術和球術恰好相反,後者是為了破壞,前者則是為了保護。地位雖然尊崇,但在與先生的交手之中,結界師總是會落了下風。再加上參悟結界術異常困難,所以當時可沒幾個先生願意花時間研究如何成為一位結界師。直到,一個沒了袈裟的和尚為了一紅塵女子,創造出一個圓形結界。最堅硬的盾即是最鋒利的矛,這是那個和尚悟出的大道。那道圓形結界之下萬物湮滅,所觸碰之物皆化為灰燼。如何做到用結界阻絕一切?很簡單,毀掉一切便可,這就是那和尚的簡單想法。謝東至今僅見過三次零界,前兩次,因為作為敵人的參照物不一樣所以不具備任何可比性。令他最為之震撼的是第三次:墨羲之張開的零界擋下了來自於烏納塔的傾力一擊。那算的上是一次奇跡嗎?不,並不是,隻有弱者才需要奇跡。對於這些能夠張開零界的結界師來說,他們已經觸碰到神的領域。這是一個半圓,籠罩著墨塵的半圓,美輪美奐,如同高懸在夜空之中的雙陰月般流露出神秘的氣息。淡藍色的光暈附著於白色的氣流之上,氣流緩慢上升,下降,維持著一種微妙,極具美學的平衡。這和和謝東之前所見著的:黑暗,死寂,冰冷的結界完全不同;這個結界活了過來,生機勃勃,透露著祥和寧靜,以至於謝東深切懷疑這個結界隻能供於遠觀。不過,顯然他多慮了。對於墨塵這樣的殺胚來說,他從不來在殺人這種事上有所吝嗇。圓形結界周圍的空間開始呈現出扭曲的異常感,很清晰地,唐玉能感受到自己周圍的空間開始被壓縮,她覺得自己就像是被壓扁了的鐵罐裏的魚片。行動變得遲緩,所視之物混沌,厚重無法辨清。這道未知的結界不僅僅是把所接觸之物化為灰燼這麼簡單,此處空間開始“逆流”,慢慢向著“歸墟”的狀態而去。在那些肆虐的黑洞之下並非是璀璨的星河,而是一望無際的黑暗。空間規則如同霧氣一般突然消逝,純粹的虛無,純粹的空寂。世界生於空/卵,或許這才應該是真正的零界。唐玉的聲音顫抖著,她放棄了布下任何防禦性的術式,勸說道:“夠了,玉璕你玩笑開大了!”。“唐玉,你知道我曾經經曆過什麼!你清楚我為何來這裏!你更明白我是一個什麼樣的混蛋!”……站在高處看著下方所發生一切的大先生,終究是邁動步子走了下來。謝東輕聲低語:“混蛋?流氓?玉璕,你不說我都差點忘了,你是從裏區的肮髒下水道爬出來的下賤胚子。縱使你骨子裏流淌著高貴的血液,但依舊改不掉你的流氓思維。你是不是忘了,這裏可是文啟山!文啟山可不是你這種家夥能夠撒野的地方!”圍繞在謝東脖子上的那隻溫順的小貓睜開自己熔漿流淌般的妖異瞳孔,它從肩上輕輕躍下,化為一隻巨獸一躍而下,朝著那道半圓形結界衝去。也在那一刻,在它額頭奇妙而又美麗的白色符文消隱,另一道藍色的奇異符文將之取代。半圓形結界吞噬的腳步停了下來,雖然墨塵已經發現,但麵對這種壓倒性的力量,他的抵抗是徒勞的。巨獸高傲地揚起頭顱,藍色符文綻放出溫和的光芒蓋住整個零界。忽地,北風悄然而來……花池邊隨風飄蕩的小花被一層薄薄的冰覆蓋,漸漸地,就連在半空之中漂浮的蒲公英被凍成了冰渣,掉落在如同鏡麵般的冰花地麵。歸墟的現象停止了下來,被這種無與倫比的力量凍結住。一層又一層的冰慢慢地包圍住那道半圓形結界,漂浮的流雲開始下沉,最終砰地消散。白色的冰花最終覆蓋住整個結界。劃破紙一般,白霜輕而易舉地侵蝕掉結界,將其整個地裹住。至此,結界的流動變緩,逐漸趨於零,凝固。偌大的半圓結界這麼看起來不過就是一顆好看的雞蛋而已,隨著微風吹動,整個結界破殼一般碎裂。在一陣嘩啦啦的聲響之後,被凍成冰雕的墨塵毫無防備地暴露在那隻巨獸之下。而此時,大先生剛好走完最後一道階梯。他揮了揮手,閑庭散步似地向墨塵走去……在他手上,一把漂亮的短刀折射出冰冷的光芒。……“興許你們認為這是一場激動人心的複仇?終究,背叛者以血償還他的罪行?開什麼玩笑!別幼稚了!玉璕不過就一在裏區叫得上名的小子。意誌堅定?聰明睿智?這是弱者用於自我安慰的名詞。真正的強者,要做的僅僅是握著手中的刀……就像是這樣!”謝東走到墨塵跟前,手中短刀輕輕翻轉。呼嘯的風猛烈刮過,林中飛禽咻地驚起;震驚與錯愕交纏之際,兩顆眼珠子如同皮球一般滾落,滾進無人願知的角落裏。“我還以為你會趁此殺了他。”唐玉的口吻趨於冰冷。“能夠從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回來,靠的可不是所謂的決心與勇氣,唐玉。我想玉璕在失去眼睛之後,興許能夠冷靜下來重新思考一下我和他的關係。也許他能夠忘掉被背叛的憤怒,重新和我坐下來把酒言歡。對待自己的學生,我向來很寬容。”短暫的沉默和思考之後,唐玉冷冷地回答道:“不,你隻是很享受挖掉他眼睛的過程。祝您玩得愉快。大先生,恕我不能成為你的觀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