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珈城作為西域與南域的天然屏障,自然來來往往的旅客眾多,貿易自然繁華。從西域的都城還是一片荒寂之地時,這裏便有了西域綠洲的美稱。當然,自從那些手裏提著皮箱,背後綁著銀劍的家夥入住這裏之後,這裏便多了一絲火藥味兒。明眼人都知道這些隻在西域偏遠地區修行的教士是什麼人,也知道他們來到這裏代表著何種意義。西域貴族稱呼他們為“立黨”,西域的市民則尊稱他們為“烏瑪”,寓意為“神之戰士,若拉次子。”在西域的神話裏,若拉長子——蒙若,統禦世界萬物,次子——烏瑪,則保衛世間安寧。但無論是立黨,烏瑪或者是東域先生口中的“鞋匠”,亦還是南域人眼中的“牛馬麵”,這些家夥都有一個共同的個性——為了屠妖而存在。他們畢生都致力於將古妖這個種族埋進曆史的墳墓裏,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所以,雖然珞珈城繁華依舊,但是暗地裏那些有著敏銳嗅覺的水手早已經開始行動起來。武器商開始囤貨,術士藥水市場開始提高羊皮卷價格等……當然,還有一些特殊的人也趁此混進了這座城,以接受委托,狩獵妖獸,甚至古妖換取酬金的斬妖者。“斬妖者”是東域那幫子驕傲先生對於他們的尊稱,在古人還未懂得學習先生之道的糟糕時代,斬妖者就已經存在。它的起源古老得已經無法追溯,不過現在已經逐漸沒落,從曾經屠妖的英雄,變成了如今為了幾百錢幣便可以狩獵古妖,妖獸的錢狗子。相較於立黨這樣能在西域和南域獲得尊崇地位的組織完全沒法比,如今的斬妖者大多是孤兒,或者是身負重罪的罪犯等。斬妖者的曆史佐證了一個理論——無論什麼時代,人骨子裏的卑劣永遠無法剔除。“人是比妖獸更為恐怖的生物,亞瑞斯,小心點。”這一次,亞瑞斯沒有反駁,他安安靜靜地聽從了老師的建議,恭敬地向對方辭別。在目送老師離去之後,他轉身朝著酒館裏走去,在向侍從要了一盆水後便走向馬廄。沒有哪個西域人會喜歡東域人。如果一個西域人要和一個斬妖者以及東域人流落在一座孤島,那麼西域人會毫不猶豫地聯合斬妖者把東域人宰了當肉吃。當然,斬妖者也會很樂意:在推崇先生之道的東域,斬妖者這個職業可不怎麼遭受待見;曾經東域的天子就發動過對東域斬妖者的屠殺活動。而對於西域人來說,東域前前後後發動了對西域兩次大戰爭,數不清的小戰爭,東域人可比那些古妖更為可恨。所以,亞瑞斯知道這是筆大單子,遠比他幸幸苦苦屠妖賺的幾百西幣多幾倍。斬妖者的貴族們可是巴不得有一個東域的小醜,或者來自於東域的角鬥士。珞珈城可是有著西域最大的角鬥場之一,將這個東域人賣個任何一個貴族得到的錢可夠他過幾個月的舒服日子。這個東域男人是他在委托中,從一隻妖獸嘴裏救下來的。這個東域人腳腕處與手腕處的傷表明他是一個罪犯,所以完全不用擔心身份問題。身上負有重傷,而且還是個瞎子,亞瑞斯就更不用擔心這個東域人會反抗。亞瑞斯端著水盆走出了酒館外,正準備朝著馬廄走去之時,忽聽見一男人的吆喝聲:“朋友,我看你印堂發黑,怕是有牢獄之災。不如您在我這兒幫你算一命,贈你一寶玉,幫你免掉牢獄之災。”算命先生,東域的算命先生。雖然有著先生二字,但可算不上什麼先生,否則也不會來這種地方討口飯吃。亞瑞斯朝著對麵擺著地攤的男人看去,對方很年輕,並非是想象之中那些仙風道骨的老人模樣。他留著唏噓的胡渣,粗糙的短發,最令人注意的是他戴著一雙手套。他拿著一布幡子,上麵寫著:“四柱八字,算出人間禍福事。五行八卦,斷出天下吉凶兆”“算一命嗎?朋友。”男人問道。“你這樣子可不像是個算命先生。”男人一笑,溫和答道:“那你覺得應該是怎樣的,戴著一副黑色眼鏡,白須飄飄?你覺得我會是這種招搖撞騙的廟子人?”“我在東域遊曆的時候,見過高人。”亞瑞斯話中有話,下達了逐客令。怎奈男人並未生氣,他一如既往地保持著溫和,他繼續說道:“東域的算命先生的確有很多高人,可以預知未來。”“那你能嗎?”似乎是聽見了什麼好笑的東西一般,男人哈哈大笑,回答道:“亞瑞斯!預知未來並不困難,大多數凡人都能做到,但預言準確就是另一回事。走吧,看樣子今天我們已經沒了緣分。”亞瑞斯瞳孔驟地一縮,當他想要問對方為何知道自己名字時。忽地,一馬車疾行駛過。再見之時,那個男人早已沒了身影。不知怎地,亞瑞斯忽覺得這盆水好燙,他快步走向馬廄,迫不及待地一盆水澆在那個東域人頭上。待對方醒後,亞瑞斯開口用共同語(注1)問道:“東域先生?”瞎子緘口不言,空洞的雙眼就這麼盯著自己,這個家夥似乎還以為自己能看的見東西?“得把你弄幹淨點,你這一身馬尿味可賣不出什麼好價錢。”“賣到哪裏去?”這個東域瞎子終於說出了第一句話。“東域人很值錢,至少能賣給一個貴族。”在離開前,亞瑞斯答道。東域人冷哼一聲,不知那是嘲笑還是唾棄。他安心地側過身,就這麼在馬廄裏睡著。亞瑞斯搖搖頭,起身向酒館走去,這麼久的旅途,他也有些困乏。熱鬧的酒館裏,當所有人沉浸在台上那位漂亮女孩所唱的動人曲子之時,一名小男孩快速在人群間穿梭,追逐著一隻可愛的白色小貓。漸漸地,他跑出了父母的視線範圍,來到了酒館後麵。白色小貓在一扇門前停了下來,它回過頭,漂亮的貓瞳一眨不眨地盯著小男孩。男孩興奮地一個前躍,終於抓住了這隻狡猾的小貓,可就當他起身準備離開之時,一把沾血的長刀朝著他的頭直直劈下……一酒桌上的旅人身體一陣抽搐,從噩夢之中驚醒,他大口喘著氣,如貓一般睜大眼恐懼地環顧四周:熱鬧依舊留於酒館,觀眾們還在沉浸在女吟遊詩人金鶯般的歌聲之中。亞瑞斯拽過旁邊的酒壺,狠狠地啜了一口……而就在此時,一位陰柔的男子坐在了他跟前,低聲問:“你的貨呢?”看見來人的家徽後,亞瑞斯頓時來了精神,忘記了之前糟糕的噩夢。作為一個“精明的商人”,在接委托之時,總少不了要討價還價。這種時候,可不能表現得太急。他的口吻保持著一如既往地平淡,問:“你的東西呢?”男子冷笑一聲:“果然俗話說的好,是爺是孫,得看有錢沒錢。給你,這是見麵禮。”男子將自己攜帶的長方形鐵盒放在桌上,介紹道:“這是我曾經打牌贏來的,在一個南域鑄劍師手裏。”千層鐵盒,南域鑄劍師,這兩個詞已經足以令人浮想聯翩。亞瑞斯虛眯著眼,手指小心翼翼地放在千層鐵盒的暗扣上。仿若是觸電一般,僅僅是一刻,他快速地收回了手。整張桌子突然就此震動起來,千層盒內傳來了金屬翁鳴的清脆聲響,奏響一曲《鐵馬兵戈》。男子將手摁在千層鐵盒表麵,虛畫了一個印,這才遏製了盒子的暴動,“這裏麵關著的東西可比古妖還有危險。”“這麼一把劍,可遠比那個東域人值錢。”亞瑞斯深有意味地答道。“新爾利的斬妖者·亞瑞斯。果然名不虛傳。”男子滿意一笑,隨後他壓低了聲音說:“伯勞領主的次子——亞倫;聽說你牌技了得,領主想要和你玩一局。”西瑞的手慢慢放到了背後的劍上,環顧四周:“不過看樣子,你是準備先見識我的劍技。”注1(共同語,指東域人和南域人,北域人的語言;東,南,北三個大域的先祖是在與古妖大戰之後的遺民,故擁有共同的語言。由於西域特殊的文化背景,西域的語言並不同於共同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