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隻想表達我對生活的理解(創作談)(1 / 1)

我隻想表達我對生活的理解(創作談)

重點推介

作者:張遂濤

編輯讓我寫創作談,我卻想到幾個小故事,說來倒都跟寫作有關。說的是我有一個同學,一個村的,從小就跟我要好,按輩分我應該叫他叔,他卻總是跟我以兄弟相稱。他學習好,毛筆字寫得好,作文也好,樣樣都好,簡直是我崇拜的偶像。我和他從小學到高中一路都是同學,初中考高中,我沒考上,低他一級;高中考大學,他兩次失利,像是在等我,我們最後一起從複讀班畢了業。高考成績,他外語類地區第二名,我文史類地區第二名。本來我們大學還應該在同一所大學,我被提前批錄取了,就此分道揚鑣。幾年後,我在廈門當了警察,他在深圳大學當了老師。

我喜歡上寫作不知有沒有受他的影響,隻知道小學五年級,我和他一起被學校推薦到鎮裏參加作文比賽,這是我第一次在寫作上受到肯定,但是我沒有獲獎,他獲了。頒獎時我們已上初中,周會上,他從滿操場的人群中走上了領獎台,接受著眾人混合著羨慕和嫉妒的注目禮。

但是後來他並沒有走上寫作之路,反倒是我,這個當時也曾羨慕地盯著他的背影流口水的家夥,卻鬼使神差,與文字結下了不解之緣。我這樣說絕無貶低他的意思,人各有所好,本屬正常,我想說的隻是,寫作是一個需要不斷堅持的事業。

堅持的前提應是熱愛。我想我那位朋友,之所以最後沒有走上寫作之路,根本的原因或者在於他對寫作並不像我那樣狂熱。讀初中時,雖然我們兩個的作文都經常被老師當做範文朗讀,但是對於他,作文或許僅僅就是作文而已,而我卻深深迷醉其中,別人一周隻需按要求寫一篇,我卻經常主動多寫一篇甚或多篇,並開始嚐試寫小小說、武俠小說、偵探小說。我將出於愛好額外寫的這部分專門寫在一個本子上,課後拿給老師看,老師竟然不嫌煩,每篇都認真批改了,還用紅筆寫下長長的評語,有指點,也有鼓勵。我就是那個時候被老師鼓勵著開始投稿,在此之前我從來沒有寄過信,因此還鬧了個大笑話,稿子謄完塞進信封,我問母親如何貼郵票,母親說用過的郵票還可以再用,我就將一個舊信封上的郵票撕了,貼在我那個信封上,結果可想而知。幾日後,我那封信被退回,夾在學校的報欄裏,供眾生瞻仰。我聽聞後,羞得簡直無地自容,倒並非因為用了舊郵票,而是因為投稿。那時似乎投稿都隻適合秘密進行。

但還是發表了一篇文字,看到時已是高一,現在還記得當時激動的心情。之後就是長久的沉寂。高四複讀,邊聽老師講課邊在一張白紙上用鉛筆寫下了第一篇萬字以上的小說,然而這還並非我真正意義上寫作的開始,真正意義上的寫作應該是在大學。現在仍舊懷念那段美好的寫作時光,經常是花一塊錢在宿舍區小賣店買一本稿紙,帶支圓珠筆,躲進自習室,刷刷刷一天就能把它填滿,算算字數,總是一萬字上下。寫完,站起,看看身邊埋首學習的同學,總有一種顧盼自雄的自得。

那時基本上已經明確,寫作將成為我終生的愛好。注意,隻是愛好,而非職業。為了不將愛好變成職業,考大學選專業時,我刻意回避了中文,盡管那時我已明確了今生努力的方向。我總害怕寫作是塊肥肉,天天吃會吃膩吃傷,我小心翼翼地嗬護著它,直到多年之後才暗自反省,寫作為什麼非要是肉,而不會是米或者麵?

我是北方人,吃慣了麵食,本以為總有一天麵也會吃膩的,誰知並沒有。當我遠離家鄉南下時,卻經常深陷對麵食的熱切思念之中。

以上都是閑話,其實我最想說的是第三個方麵。知道我喜歡寫作,經常會有人給我出主意,你應該寫這個,你應該寫那個。我唯唯諾諾。我不知道該如何跟他們講,我知道我要寫什麼,我想寫什麼,我最適合寫什麼。我最感安慰的一點是,我有糊口的職業,我不用為了掙錢去寫我不想寫的文字。我可以從從容容,純粹地書寫。

我隻想表達我對生活的一點理解。在我眼中,生活總是複雜的,足以讓人花費終生的精力去探索,而其中最複雜的是人心。在寫作中,我盡量拋開道德的包袱,拋棄一切預設的前提,心無旁騖地進入人物的內心,站在他的角度去理解和思考生活。而結果總是讓我大吃一驚。生活的乖謬和荒唐到處可見,而現實生活中我們卻對此往往視而不見。小說的意義也許就在於將這種荒唐和真相呈現給人們。就拿我這兩篇小說來講,《馬桶》讓我看到了一件似乎微不足道的小事可以如何影響到人們的生活,《小熊維尼》則讓我意識到,一個麵具在人際交往中的荒誕作用。取材都來自我身邊的生活,而隻有寫出來它才能凸顯,並顯示出其意義。

說到這裏,還是要再次回到我那個同學。事後反思,小學五年級那次作文競賽,我之所以沒有獲獎,原因在於我寫得不真實、不自然,不是在寫我熟悉的生活,而是刻意生搬硬造、模仿作文選。寫自己熟悉的、自己感觸最深的人和事,聽來老生常談,真正學會卻要等到很多年之後。

責任編輯練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