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夢魘(1)(1 / 1)

周圍仍是一片與之前無異的死寂,除了他們的喘息聲,一切似乎都靜止了,這份寂靜中好像隱藏著一股不詳的力量在窺覷著他們。沉夜隻覺這凝滯的空氣陰測測的,又似乎是在流動著,旋轉著,裹挾著濃的化不開的暗黑湧向自己。一抹驚慌浮上心頭,這漩渦很快便吞沒了自己,寒意由外而內瞬間席卷了全身,這種冰冷刺骨的感覺讓他很不舒服,很不安,卻又是如此的,熟悉。

沉夜有些慌了,他的意識有那麼一瞬一片空白,接著是無窮無盡的恐懼,伴著那環伺周身的冰冷湖水鋪天蓋地向自己湧來,他一邊往下墜落一邊掙紮著,眼睜睜地看著那些滑膩猙獰的水草瘋長,纏縛住自己的四肢,肆無忌憚地攀上自己的臉頰,很快就遮了眉眼,頭頂那團光亮慢慢遠離自己,漸至消失,黑暗吞噬了周圍的一切,身體已沒了知覺,連同心也一點點沉了下去,冷了下去,他隻覺自己就要被溺斃在這晦暗陰冷的湖底,再也難見天日。

將將絕望之時,往事走馬觀花般一一掠過,一些刻意塵封的記憶打開了個豁口,衝破枷鎖現了舊時貌。

是了,就是那時,也是這般情境,他一襲白衣,手持折扇,分水踏浪而來,就連早已匿了的光明也追隨著,在他身後揚起萬丈光芒,勾勒出那俊逸疏淡的身影,卻模糊了斯人的麵容。彼時自己方經曆過一段拚命的掙紮,全身力氣都已抽離,又嗆了好多口湖水,從喉管一路到肺部火辣辣的疼,意識已經開始飄遠,卻在昏厥的前一刻,透過重重冰冷的湖水,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向自己走來的人,聽到了那句“不要怕,就當這隻是個夢,睡一覺就好了”,清朗而又飽含溫柔,自此那人連同那聲音便一起烙印般刻進了心裏。

對啊,那時,救自己的是舒衍啊,那時的大哥哥,沒想到後來竟有緣能再見,嗬嗬,真好。可是之後呢,被救之後呢,怎麼記不大清了?又發生了什麼?對了,那是誰?眼前不自主浮現出一張秀麗蒼白的臉,決絕淒慘的眉眼,聲聲泣血的哭訴,還有那脖頸間盛開的血花,這又是怎麼回事?那鮮紅的血在眼前鋪天蓋地,什麼也看不到了,隻剩一片猩紅,卻仍能感覺到在汩汩往外流啊,為什麼不停下來,為什麼沒人救她啊?為什麼我會這麼難過,她是誰?我怎麼想不起來了······

不,我是認識她的,對,我是認識她的,可她明明不是這樣的,我知道她不是這樣的,她明明,明明是那般的溫柔,她會時常輕撫著我的頭頂,叮囑我“夜兒,不要跑遠了”,會喊我嚐她親手做得桂花酥,會在我狼吞虎咽時邊說“夜兒,慢點吃,別噎著了”邊輕拍我的後背······她待我是那般的好,那麼,到底是,是什麼原因讓她變成這樣?什麼原因?為什麼,我為什麼不敢往下想······奧,是了,是因為我呀,嗬嗬,我怎麼能忘了,全都是因為我啊······

窒息感猛地將他從痛苦的回憶裏拽回來,原以為,這一切都已經被自己刻意地忘了,沒想到卻在這一刻,全都清晰的浮現在眼前,看來,有些事,有些人,你以為已經忘了,其實隻是在自欺欺人,有些事,你越想忘記,就越忘不掉。也對,能忘掉的又何須刻意而為呢,時間自有辦法,自己還真是可笑啊。

沉夜禁不住苦笑。

黑暗與冰冷仍包圍著自己,無力感頓時占據了滿滿一胸腔,他忽然有些厭惡,數萬年了,竟然還是,這般的畏水。分明是劊子手,卻還擺出這副受害者的姿態給誰看,明明這樣討厭的自己,哪還有資格,真的是讓人無法原諒啊。

舒衍一時疏忽,竟忘了提醒身旁兩人當心,結果,不光是之前保持警惕的越國大司馬和他身邊的親衛兵,連鳳二殿下和藥君也一不留神中了招。本想先收服了那躲在背後耍陰招的魘師,結果不經意間看向鳳二殿下,頓時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