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夜一個人將剩下的那半壇酒喝完,聽到外麵傳來打更聲,已是四更天,看了看窗外依舊一片晦暗,他繞過桌子,走到陳季夏身邊,睡夢中的他仍微蹙著劍眉,嘴裏卻無意識地喊著那人的名字。他彎腰搖了搖趴在桌上的人,半天沒反應,心裏詫異道這整日裏殺伐征戰的大司馬竟然這般大意,睡得全無防備,這要是在戰場上,不知得有多危險,看著即便是醉了身上的傷感依舊濃的化不開的他,索性就施了個訣,再起身時,那人已經平躺在床上了,想了想,他又走過去,給他蓋好錦被。做好這一切後,沉夜便獨自出了水月樓。
此時的街道上已是一片寂靜,道旁人家裏偶爾傳來幾聲夢囈或小兒啼哭,四月的夜晚微微有些涼,似有若無的月色傾灑在腳下,他無聲踏在青石板路上,心中一片平靜寧和。
他很感激陳季夏,雖然今夜自己是充當聆聽者,聽他講傷心事,但是他卻無意間解開了自己的心結,給了自己莫大的勇氣。至少從現在起,他決定了,不再排斥和厭惡自己對舒衍的那份感情,哪怕它不被世人理解和接受,何況他堂堂鳳沉夜又幾時累於旁人的眼光,憚於旁人的口舌。既然愛了,那就光明正大的去愛,交出自己整顆的心,讓舒衍明白自己的心意,至於結果如何,那是舒衍的事了,至少,無愧於己心,總比一切都不明朗卻獨自一人患得患失要好得多。況且正如陳季夏所說,到如今,恐怕這顆心也早已由不得自己了。
街道很長,似乎看不到盡頭,但是沉夜心中有了希望,覺得這樣涼如水的夜也變得溫暖起來,他邊走邊思慮著,既然打算要開誠布公,那麼至少在那之前,要保證自己手中有足夠的籌碼,當然若能成功地俘獲他的心自是再好不過了。
不是說嗎,做最壞的打算,做最充分的準備,這才是製勝之寶。
他滿意地揚起唇角,眼中閃著亮光,信心滿滿地向齊府走去。
齊府是有門禁的,從正門走自是不可能了,想了想,他在門外繞了一圈,走到他們住的那個側院院牆外,那棵茂盛的青桐樹遮天蔽月,在院牆外側投下好大一片陰影,沉夜身形一閃,人已經悄無聲息地立在院牆內,未驚落一片葉。
他徑直要往自己房間走去,下意識掃了一眼旁邊那間屋,才發現那裏竟然亮著燈,鬼使神差般他腳尖轉了方向,等站在舒衍房門前時才清醒過來,一時間有些猶豫,手抬起欲敲門卻停在半空中下不了決心,他雖然已經做好心理建設,坦然接受了自己的這份愛戀,可是真要獨自麵對那人,還是會控製不住地緊張到無措,他不想在一切還沒準備好之前就被沉夜發現了自己的心思,至少現在還不是時候。於是幾乎是強迫著收回了那伸在空中的手,他輕輕轉身走向自己的房間。
剛跨出一步,身後房門就被從裏麵打開了,同時傳到耳際的還有那清朗熟悉的聲音,帶著微不可察的關切。
“二殿下才回來?”
沉夜愕然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