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煙兒現在隻想休息。
腦海裏的那些東西如饕餮般正窮凶極惡地撕扯著她的腦仁,讓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也不知如何安撫翠笙驚惶不安的麵孔,畢竟她連自己都安撫不了。
翠笙見到林煙兒閉上了眼,心知她不想再多言語,便退到林煙兒的身後,等著她的吩咐。
四周終於寂靜了下來,但是襯得蟲鳴卻愈發喧鬧了。
林煙兒幹脆站起身子,在屋內來回踱步,想借此將心中的煩悶發泄出來。
然而她心裏卻愈發的煩躁,桂嬤嬤那席話分外言明這是段太後的意思,她即便心裏百般不願又能如何,這妾是遲早要納的,通房也是早晚得找的。
她不找,段太後也要幫著找,到時候既沒遂了自己的心願,還要失心於段太後。
還不如自己找個好拿捏的,也免得日後爬到自己頭上來......
理是這麼說,但一想到陸一璟以後還要像對自己這般對別的女子,林煙兒心裏就像卡了一根刺得難受。
林煙兒頓住腳步,抬眼看著窗外被下人掛起一串串的紅紙燈籠,燈罩裏燭火跳動著,照得遊廊分外通明,照得院子裏簇簇百花皆被籠罩層陰翳瞬間沒了顏色,即便再鮮亮的物事都會隨著朝起日落,慢慢沒了從前的樣子......段淑妃對陸霖沅是如此,康嬪對陸霖沅是如此,她對陸一璟遲早也會是如此。
翠笙一會兒見林煙兒在屋子裏來回走動,一會兒又見她望著窗外出神,她心思即便再單純也明白林煙兒這是何故。
她想勸慰林煙兒,但話每次到口又想起陸一璟好幾次要行房事卻最終罷休的要涼水,還有桂嬤嬤今日的一席話不正好切中鴛紅那日所說的。
不得不承認即便王妃不願又能如何?遲早會走到這個地步……
想到這兒,翠笙微微翕了嘴,喉嚨幹澀地滾了滾,啞著嗓子說道:“王妃要不就聽桂嬤嬤一言,找個通房罷。”
“你說什麼?”林煙兒震驚地轉頭看向翠笙那張有些發白的小臉,平素總是滴溜溜亂轉的雙眼此刻卻是斂了眸子不敢看她。
林煙兒見此心裏頓生一股無力感,竟是連手都抬不起來,她又問道:“你跟我有多久了?”
翠笙啞然,心裏卻默默地回道,是十五載。
林煙兒眼角有了層水霧,“是十五載又四個月,你跟了我那麼久,難道不知我是怎麼想的?卻還要和那些旁人一同來刺我的心?”
林煙兒的字字句句直挖翠笙的心,翠笙怔忡了半晌,心裏卻是翻濤駭浪最終湧成不止的悔過......她怎麼說出這樣的糊塗話!
明明知道王妃為此心煩憂憂,而自己還這般的火上澆油。
自己真是該死!
翠笙哭腔著說道:“是奴婢錯了,是奴婢錯了,隻是奴婢也是為王妃好,這通房或是納妾以前還好說,但如今卻是由不得王妃了,桂嬤嬤是段淑妃的人,那話定是段淑妃授意的,納妾或是通房隻能是遲早的事......是奴婢的錯,奴婢一時鬼迷了心竅才說了這糊塗話,隻是王妃你現在有了身子,千萬別動了氣。奴婢知道錯了。”
說著翠笙磕起了頭,磕頭的聲音一次比一次響亮。
卻看得林煙兒心胸似有針在紮,又似有一股熱火在團團燃燒,滋味難明,她似痛似怒地說道:“你哪裏是一時?你若是真的是一時,今日桂嬤嬤說那話的時候,你早就跳出來說話了。”
翠笙一向是護著她的,她今日被桂嬤嬤那席話擾得亂了心神,才沒注意到翠笙的反常,如今細細想來,翠笙的反應竟是出奇的沉默,似在默認著什麼......
林煙兒嘴角泛起了冷笑,“怎麼?你想讓我看著和你主仆一場,讓王爺收了你作通房?或是抬了你做姨娘?”
最後這一句轟得翠笙臉色慘白,她的身子如同秋風掃落葉般瑟瑟發抖......不是的,不是的。
翠笙直著搖頭,帶著哭腔地道:“王妃,奴婢絕對沒有這個想法,王妃,你要相信奴婢......”
翠笙想上前抓住林煙兒的衣裙,卻被林煙兒抽了出來,動作幹淨利落得很,落在翠笙眼裏隻是疼地厲害。
她從前打翻硯台毀了王妃最喜愛的畫或是喂死了王妃最嗬護的花,都沒見王妃這麼氣自己。
王妃這是不打算原諒她了?
翠笙忍不住去拉林煙兒,隻是手才觸及衣角,一道清冷又冰涼的聲音將屋內的兩人凍得身子一震,“你們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