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像是砌牆,或光整或凋敝,皆融在一磚一瓦裏,隨著霧色漸轉泊淡,轉眼便砌到了親迎這天。
此時窗外的天色一片暈黑囚深,像是積壓了厚厚的灰塵。
林煙兒坐在填漆的架子床上,翠笙一隻手拿著八答喜春錦衣,另一隻手拿著雲菲妝花緞織錦衣問著她要穿哪一件。
林煙兒指了其中稍豔麗的說道:“今日劉娘子的親迎可不能穿素淡了去。”看見綠膻正從妝奩裏拿出白玉鏤空花鳥掩鬢,她又說道:“但也不能太嬌豔奪了人家新娘子的風頭。”
綠膻聞言將手上的東西又斂回了匣裏。翠苼俏皮一笑說:“奴婢省得。”
林煙兒點點頭,轉頭看了眼更漏上的刻度,才起身坐在了梳妝鏡前。
直欞窗外的遊廊已有下人開始張羅著點燈,燭火在燈罩裏流光溢彩紅透天邊,看著比往常這個時候亮堂許多。
林煙兒拿著篦梳問到翠苼,“沁水閣那邊如何了?”
翠苼手上挽了一個小鬟回道:“估摸著也開始張燈結彩置禮了。”
林煙兒心裏暗自度量著時刻,等綠膻和翠苼伺候梳好了傾髻她才吩咐道:“綠膻,你領著劉義去一趟西院的耳房,就說有給劉娘子的嫁資交與他。”
綠膻立即領命退了下去。林煙兒又對一旁的殷桃道:“你去西廂房找那兩個算賬娘子將賬簿也拿去西院的耳房。記得讓桂嬤嬤一路來。”
讓桂嬤嬤去做什麼?翠笙不是很明白,但她隱隱知道林煙兒要做什麼,便沒多問,隻是轉口說道:“昨夜王爺來了一趟臨煙苑,見王妃早早地睡下了,便讓奴婢傳了話,說今日王爺要去皇宮一趟,這親迎他便不得空出場,讓王妃代他一同出席,”翠苼頓了一下,促狹一笑又說,“王爺還叮囑了一句,讓王妃莫太操勞了。”
林煙兒聽著有些暖,說了一句‘知道了’,心裏卻想起上次和陸一璟相見還是在前日。
她當時才收了陸安卓的親信宋青送來的賀禮,本以為那宋青會糾纏不休又說一些勞什子的話,林煙兒都打好了一肚子的脫稿,沒成想宋青隻是送了她禮便告辭了。禮匣子還沒打開,陸一璟便回了來。那禮匣子也被林煙兒隨給了翠苼人,讓她放進了庫房,看也沒看裏麵的東西......被陸安卓牽著鼻子走過一回,林煙兒可不想再來第二回。
林煙兒梳好了妝,又看了眼旁邊更漏上的時刻,稍掐算了下時辰,才讓翠苼扶著她慢悠悠地去了耳房。
等兩人到耳房的時候,劉義已經候了小許時刻,見到林煙兒推了槅扇進來,劉義的臉色才稍霽好看了些,對著林煙兒拜了一禮道:“王妃安。”
林煙兒頷首,也沒讓劉義起身,就這麼讓劉義跪在地上,弄得劉義惴惴不安,心裏就像揣著一鑼鼓,林煙兒敲得它鼓鑼喧天的。
林煙兒坐在了炕椅上,綠膻給林煙兒遞上了茶,林煙兒這才問道:“劉娘子那邊的禮準備得如何了?”
劉義心裏著急,所以本來隻是方靧沐挽麵卻誇大地說道:“來時老人已給娘子在梳頭了。”
梳頭之後再過不久便是蓋頭哭嫁,劉義這是著急想走。林煙兒瞧出劉義的意圖,卻也裝腔的說:“這梳頭可是請的何人?我聽說這梳頭的老人要找有福氣的,不然可要帶了晦氣。”
這點大家都是門兒清的,劉義知道林煙兒是在裝聾作啞,但偏偏又不好說的什麼,隻好老老實實地回道:“找的是銅鑼巷子裏高壽的老人,她膝下兒孫滿堂,兒子兒媳都孝順有加,是個福厚的。”
林煙兒聽罷笑著說:“瞧我倒是忘了,今個兒叫你來是因為我準備了一些嫁資給劉娘子做添箱用。”
劉義一聽連忙擺手說使不得,他哪還敢要林煙兒的東西,指不得裏麵是什麼......
林煙兒聽言端了茶盞抿了一口,隨後臉上才帶著莫名的笑意說:“也對,劉管家家裏殷實,哪裏看得上我這點薄禮。”
劉義眼皮一跳,直辯道:“王妃這話可是冤枉小的了,小的是覺得這些禮過於貴重受用不起。可不是王妃說的這個意思。”
林煙兒示意眾人出去,獨翠苼留下伺候,臨走前桂嬤嬤看了一眼她,眼睛裏的神色很是不明。
聽到槅扇合攏閉緊的聲音,劉義心裏暗道,該來的總是來了。
昨日搬進來時,他去了一趟管事房,便看見裏麵許多賬簿都被人拿走了,他打聽了一下,是王妃派人拿走的,若是以前他還不用怕,但是那日沈氏明顯的就帶了算賬娘子過來,可不是來查賬的嗎?還有他之前托了信去大興和溍州,一直都沒有回信,想來王妃也已經查到了那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