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膻拿了信便出了槅扇。
綠膻前腳才踏出臨煙苑,後腳便有仆人來說,皇上下了旨,拿著聖旨的監人正在正廳候著。
林煙兒雖是疑惑但還是連忙套了件衣服,扶著翠苼往正廳走去。
此時已入芒種時節,墜素翻紅,青跗丹萼,紫薇木槿繞遍了整個廊院,一路簇擁直到正廳。
林煙兒一眼就看見了陸一璟。
他穿著鴉青色唐草紋核桃文錦的常服,看見林煙兒對她微微頷首。
待到林煙兒站到廳中,隨著‘嘩啦’一聲,聖旨攤開,監人尖銳刻薄的聲音,帶著狂風暴雨直抽林煙兒的心。
“朕奉皇太後慈諭,光祿寺署正顧弼之女顧陌,恪恭久效於閨闈,秉性端淑,持躬淑慎。溫脀恭淑,有徽柔之質,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靜正垂儀。動諧珩佩之和、克嫻於禮,敬凜夙宵之節、靡懈於勤。太後躬聞之甚悅,茲特以指婚禹王陸一璟,責有司擇吉日完婚。欽此。”
怎會?林煙兒大腦空成一片,嗡嗡的聲音像有無數蟲蠅在她的腦子裏亂竄。
這才過去幾天,她都想好了讓陸一璟收了綠膻作通房,綠膻脾性溫敦良和,又知禮數,任何逾越出格是不會做的,就差和陸一璟提及此事......隻是為何段太後這麼急不可耐地為陸一璟納側室?
林煙兒感覺胸口被什麼東西壓著,透不過氣來......
饒是林煙兒如何的不可置信,她也必須行禮謝旨。不然便是不敬失禮。
宣讀完聖旨的監人拱手作禮,臉上暗挾譏諷的笑意道:“喜賀禹王爺獲此良緣,得此如花美眷。”
繼而他又轉頭對林煙兒陰陽怪氣地道:“今早皇上下了兩道旨,另一道是成全禹王妃的妹妹和安大人的親事,不可謂是雙喜臨門,奴才先在這裏恭賀丞相大人和安大人了。”
林煙兒這才反應過來,為何這道親事會這麼的突如其來。
父親前陣子才在朝堂上求了林淵兒和安元的親事,沈姨娘又如此高調地捐款獻糧,再加上自己和陸一璟的親事,怎能不然陸霖沅忌憚。讓陸一璟娶失了名聲的顧陌,不過是借此壓一壓父親的勢頭。饒是如此,卻還是硬生生給了陸一璟一個響亮的巴掌。
.......林煙兒如何能去怨懟他,自責都來不及。
她也不能怨父親,父親不過是護著林淵兒的名聲。
她更不能怨林淵兒,這是她欠她的。
思及至此。林煙兒才對著安公公似嘲諷的笑容勉力彎唇回辭。
身旁的陸一璟卻是諱深的笑了,聲音乍聽之下,還是如舊的低沉厚重,“承安公公吉言。”
言訖,他身旁的小廝將早備好的賞銀遞了上去。
林煙兒扶著翠苼起身,腳上虛浮。
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陸一璟,見他依舊溫風和煦地和送旨監人攀談,然後言語有度地送走李監人。
待看陸一璟轉頭時,他臉上帶著的笑意卻還是刺疼了林煙兒的雙眼,禁不住的酸澀。
隻是頃刻,那笑意便在林煙兒紅透的眼眶消徑無蹤,他喚道:“煙兒。”
他的聲音夾帶著一絲顫抖又帶著一絲疲累。
聽得林煙兒心中的愧疚又蠢蠢欲動起來,林煙兒努力將心中的駁雜剔除,強撐著笑意,道:“妾身恭賀王爺。”
如今的她無論如何都不能表現任何的不快,讓陸一璟再耗心神。
陸一璟登時一滯,欺身上前就抓住她,“現下沒有外人,我想聽你說實話。”
林煙兒抬頭看向他,陸一璟此刻擰死了眉頭,一雙眼卻是緊鎖著她。
林煙兒驀地窒息一痛。
要她說什麼?說隻要一想到他也會對別的女子這樣好,她便掏心一樣疼嗎?
女子最主要的便是清閑貞靜,行己有恥,嗔嫉莫生。她再這樣下去,隻怕會惹得陸一璟愈發不快,況且,明明就是因為林淵兒的事才惹得事態發展至此,她憑何說......
想罷,她斂起眸,搖頭道:“妾身是真的恭喜王爺。”
陸一璟猛地握緊她,他的手如火燙得驚人,灼燒得林煙兒肝膽俱疼了起來。
隨後陸一璟清冷的聲音便傳入她的耳裏:“林煙兒,你總是這樣。”
陸一璟麵容十分的平靜無波,他轉頭不再看林煙兒,長長的歎息聲割在林煙兒的心上,“我早就和你說過,你在我麵前不必藏掖著心思,你高興或不高興,發生什麼都同我說。”
說了有用嗎?能改變顧陌成為他的側王妃嗎?就算能改變,她也不能說,林淵兒和安元幹出了那樣的事,隻能嫁給安元。